送走了喬萬年,夏遲獨自一人回到客廳。
她跌坐在沙發上,聽着鐘表滴滴答答的聲響,怔怔出神。
死了……
韓途生真的死了……
一年前的那個冬日,她和陸塵一起去找喬萬年告知對方李玲的事,她希望韓途生能被繩之以法,但也知道這件事的難度非常大,畢竟事情過去了那麼多年,所謂的證據和線索大概率消失的一幹二淨,喬萬年再怎麼敬業也不可能憑空變出能夠将其定罪的證據。
關于這些,夏遲心知肚明。
有時她也會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到此為止了,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能得到現在的結果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可是,她又不甘心。
鐘景明曾說,韓途生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洗白自己,夏遲不否認這個說法,可她覺得除此之外,還有一點别的因素。
初始時間線上,韓途生對李玲有着非常扭曲的情感,因愛生恨,甚至再也無法直視那些與她相似的人,于是開啟了殺人計劃,為自己無處宣洩的情感找到了一個發洩的出口。
可是在第二條時間線上,韓途生又将吳建軍推了出來,讓他成為兇手,讓他成為了警方抓捕的對象,利用警方除掉了這個曾經傷害過李玲的人。
他在複仇的同時洗白自己,但與之相應的是,他已經不再執著于那些曾經的受害者,他們無論是否與李玲相似,韓途生都已經不在乎了。
他想要放下這一切重新開始,甚至還勸過夏遲好好待在學校學習,不要再去管外面的事,隻是當時的夏遲一門心思撲在兇手身上,沒能想明白他的言外意。
如果不是陸塵偶然間查到了李玲,逼的韓途生不得不除掉隐患,那麼這一切可能就真的如他所願,夏晚還好好的活着,夏遲也得到了一個兇手,這一切都将結束,夏遲給了所有人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其中也包括他。
經過了這麼多年,他也累了,倦了,也想結束這一切,李玲和孩子都不在了,韓途生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做一個老師,帶帶學生教教書,安穩的度過之後的人生。
可是……
憑什麼呢?
每每想到這些,夏遲總是不甘心。
曾經那十二年的時光不是假的,她所經曆的一切都是真實的,憑什麼韓途生殺了那麼多人卻依然能得到一個安穩的人生?而她和她的家庭,卻以一個受害者的身份備受折磨。
這不公平。
夏遲知道自己的首要任務是學習,她确實也是這麼做的,但這并不代表她就會原諒這一切。尤其是在課間午後,她看着韓途生繼續做着他們的班主任,享受着平靜的生活,那種不甘的情緒便會達到頂點。
可她也知道現在不是找韓途生算賬的時候。
她需要給自己一點時間,也需要給對方一點時間,讓他慢慢放下防備,如他所願過着他想要的生活。
直到高考結束。
喬萬年沒有讓她失望,他一直在追查李玲失蹤的案件,并真的查到了一點線索,可這些線索并不足以給韓途生定罪,此時此刻,韓途生的防備已經降到了最低點,甚至主動約夏遲見面,洋洋得意的為她講述曾經的故事。
因為他知道警方拿他無可奈何,在這場他和夏遲的遊戲中,他才是最後的勝利者。
然而韓途生忽略了一個重要的事。
他說他才是最了解夏遲的人,可同樣的,最了解他的人也是夏遲。
夏遲知道他最在意什麼。
按照韓途生的邏輯,是李玲的“背叛”才導緻了後續一系列事情的發生,這些事折磨了他很久很久,他也是個受害者。
可如果所謂的背叛從一開始就是不成立的呢。
夏遲曾試圖站在韓途生的角度去思考,她覺得面對自己深愛的人要離開,可能會不舍、會情緒崩潰,但絕對不會在對方離開後到處和别人說她是和人跑了,這既否認了李玲,也否認了他過往的人生。
韓途生又不需要那些工友的同情,辱罵他曾經的愛人對他沒有任何好處,他這麼說隻可能是他真的這麼認為,一遍遍告訴别人的同時也在提醒自己,這就說明在韓途生的心裡,李玲是真的背叛了他。
夏遲想了很久很久,在她已知的線索中,唯一能和這件事有牽扯的,隻有李玲懷的第二個孩子。
但韓途生和李玲相處了那麼久,又那麼愛她,不會斷然下定結論。
除非還有什麼别的東西佐證了他的猜想。
夏遲在腦中一遍遍推演那天發生的事,她覺得這個東西的存在應該非常突兀,突兀到韓途生能夠憑此認定了李玲的背叛,甚至憤怒到沒來得及給李玲一個解釋的機會。
可無論推演多少次,夏遲都沒能明白這個東西到底是什麼。
她隻差最後一塊拼圖就能獲知事情的真相。
所以她毫不猶豫的接受了韓途生的邀約。
此時的韓途生完全是一副勝利者的姿态,他和夏遲都明白,夏晚和陸塵的“死”并不會将他定罪,吳建軍已死也不會再給他增添任何麻煩。
——除了李玲。
所以他隻說自己是講了一個故事,對于如何處理李玲的屍體以及後續,他避而不談。
但這些已經足夠了。
夏遲敏銳的察覺到了一個細節,那就是韓途生在李玲的包裡發現了多餘的錢。
在李玲遇害時,一百四十塊錢并不是個小數目,它相當于普通工人小半年的工資,平白無故的,誰會給李玲這麼多的錢。
而這完全佐證了韓途生的猜想,李玲就是在外面有人了,她背叛了自己,甚至懷了别人的孩子還想和對方一起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