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的候車大廳内,一排排的座椅早已坐滿,沒有位置的人們穿着厚厚的棉襖坐在蛇皮袋上,臨近的聊幾句,還有閉着眼睛歪頭眯覺的。
夏國強腳邊也放着一個蛇皮袋,裡面裝着吃的和一些要拿給親戚的舊衣服,眼看還有幾分鐘就要開始檢票,他怕到時把蛇皮袋塞架子上拿東西不方便,就先把裝食物的塑料袋掏出來,塞給旁邊的李桂梅。
“錢可揣好了啊。”
他們買的是一趟午夜列車,硬卧,上去後睡一覺起來就到了,舒服而且省時間,就是小偷最喜歡趁着大家熟睡的功夫到處流竄,不得不防。
“放心吧。”頂着嘈雜的背景音,李桂梅小聲道:“出門前我縫褲子裡了,誰都掏不走。”
夏晚聽着爸媽在旁邊小聲嘀咕,肚子不争氣的叫出了聲,“媽,我餓了。”說着拿過李桂梅手裡的塑料袋,從裡面掏出兩個茶蛋。
“你吃不。”她問向身邊的夏遲,但夏遲不知道為什麼,從坐下開始就昏昏沉沉,沒幾分鐘就閉眼睡了過去,現在還沒醒。
夏晚歎氣,擡頭看了一眼時間。
很快就要檢票了,等出了檢票口還得在站台上走一段,現在外面下着雪,冷風呼嘯,要是睡醒後直接吹風肯定會感冒。
想到此,夏晚又把茶蛋放回塑料袋,擡手輕輕去推她的肩膀,“老妹兒,醒醒,要上車了。”
片刻後,夏遲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老舊的候車大廳,正湊在一起讨論親戚的爸媽,還有瞪大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夏晚。
夏遲瞬間清醒。
——賭赢了!!!
她又回到了這個時間點。
據喬萬年所說,韓途生是淩晨三點撥打的求救電話,現在還不到零點,而且韓途生已經知道自己是回來救陸塵的,但凡他聰明一點都不可能繼續施行之前的計劃。
陸塵還活着,陸塵是安全的。
“太好了!!!”
夏遲握緊拳頭大叫一聲,吓的夏晚一哆嗦,“你咋了?又睡傻了?”
“哈哈~”夏遲笑容燦爛,随即起身,看向扭頭用眼神詢問她情況的爸媽,笑道:“我突然想起還有點事沒做,先回家了哈~”
李桂梅擰着眉頭,疑惑道:“你又啥事啊?”
夏遲:“陸塵還在家呢,我回去陪他跨年。”
這時,廣播通知開始檢票,夏遲不顧夏晚的拉扯,撒腿往外跑,邊跑邊喊讓他們不要擔心,自己一定安全到家。
這個時間公交車早已停運,夏遲風風火火跑出火車站,頂着大雪聽着江邊傳來的煙花聲,站在路邊興奮的直跺腳。
她想見陸塵,現在就想。
但等了幾分鐘也沒看到出租車,夏遲越發急切,想着火車站離家不遠,自己在學校跑3000米都輕輕松松,現在肯定也沒問題。
于是她開心的搓搓臉,拉上圍巾捂住口鼻,小跑着奔向家的方向。
……
另一邊,陸塵接到了陸廣平的電話。
陸廣平和何莉已經好幾年沒回來了,與陸塵的交談也僅限于電話,起初大概一月一次,現在幾乎延長到了一年一次。
聽着電話裡的聲音,陸塵有些心不在焉,爸爸問什麼他就答什麼,除此之外也沒什麼要說的話。
陸廣平知道他是什麼性格,輕輕歎了口氣,“對了,明年的生活費已經給你寄過去了,等你夏叔哪天有時間,讓他陪你去郵局取一下。”
陸塵:“嗯。”
緊接着便是長久的沉默。
陸廣平再次歎氣,“還有件事,你梅姨說你成績一直挺好的,我和你媽商量了一下,等你高考之後,就送你出國念書。”
聞言,陸塵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從夏遲那裡聽說了很多,尤其是日後出國留學的事。在初始時間線上,因為夏晚的失蹤導緻了一系列的蝴蝶效應,他和夏遲不得不分開,可現在根本沒有這個必要,他也絕對不會同意。
陸塵:“我不去。”
陸廣平語重心長,“國外的條件更好,你也能學到更多的東西,為什麼不去呢?學費的事你别擔心,這幾年廠子效益不錯,掙了不少,爸肯定供得起你。”
陸塵:“我不會去的。”
陸廣平:“你這孩子……你……”
陸塵再次強調,“我不會去的。”
說着,不等陸廣平張口,陸塵繼續道:“我不用你們操心,以後的路要怎麼走,我心裡有數,你們……還是多花一點時間在小朋友身上吧。”
小時候,某年過年,陸塵被父母帶去廟會,有個算命的說他六親緣淺和父母不親,他不知道父母是怎麼想的,但他不在乎,包括後來何莉獨自離開去南方找陸廣平,陸塵也沒覺得自己是被抛棄的那一個,反而認為自己自由了。
這兩年和父母的電話也越來越少,陸塵樂得清靜,隻是在某次打電話時隐約聽見那邊傳來的嬰兒啼哭聲,他才意識到父母又有了另一個孩子。李桂梅作為他實際上的監護人,每個月都要和陸廣平通一次電話,聊聊他的近況以及月考成績,陸塵覺得她大概率是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一直沒和自己提,可能是怕這個消息刺激到自己。
但陸塵覺得李桂梅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