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前,喬頌深吸一口氣,随即拿出鑰匙插進鎖孔,扭動一圈,輕輕拉開了門。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以往天天加班的喬萬年居然在家,隻不過現在在卧室裡睡着,鼾聲吵的大門口都能聽見。
喬頌不想看見他,也沒有和他打招呼的打算。他快步走進自己原來的屋子,打開衣櫃,将本就疊的整整齊齊的衣服通通塞進背包,而後拉好背包拉鎖,背在身上,想要盡快離開。
客廳裡的茶幾亂糟糟的,上面還有一個牛皮紙袋,袋口開着,露出裡面的文件。
這是喬萬年的老毛病了,雖然隊内規定不許将檔案資料帶出警局,但他從來不遵守這個規定,這麼多年倒也沒出什麼事,大家也就懶得管。
路過時,喬頌瞥見露出的檔案上貼着喬雅的一寸照片,立刻知道牛皮袋裡裝着的應該是這起連環殺人案的受害者資料。
鬼使神差的,他停下了腳步。
卧室裡傳出的鼾聲震耳欲聾,喬頌朝那邊看了一眼,确認喬萬年沒有醒過來的迹象,于是彎腰從茶幾上拿起了牛皮袋。
資料厚厚的一沓,喬頌将它們全部抽出。
第一份便是喬雅的,上面寫了喬雅的個人資料、死亡時間,以及警方趕到時拍下來的現場照片。隻見喬雅雙手反綁,小小的身體堆坐在牆角,腦袋軟趴趴的歪在一邊,脖子上是清晰可見的掐痕。
雖然喬頌對她沒什麼感情,但乍一看到死人的照片,還是讓他有幾分心驚。
生命就是這麼脆弱,無論生前什麼性格什麼模樣,最後都會變成一堆死肉。
他深吸一口氣,緊接着又一份份看下去。
受害者全都是在校學生,或許就如鐘景明所說的那樣,這個兇手對學生群體仇視,或者隻是單純享受淩虐弱小生命的快感。
隻是他想不明白,這些事究竟和夏遲有什麼關系?她為什麼锲而不舍的想要調查?
夏遲……
突然間,喬頌腦中出現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他相信第六感是不會騙人的,肯定是潛意識想要告訴自己什麼。于是再次翻閱這些資料,他能夠确認這種感覺就是資料引起的,可他一時也想不出究竟為何。
——到底是哪裡奇怪?是哪裡……
就在他冥思苦想的時候,門那邊又傳來了鑰匙開門的聲音。
有鑰匙的除了喬萬年就是馬鳳梅,喬頌不作他想,趕緊将資料恢複原狀放回茶幾。
與上次見面相比,馬鳳梅仿佛又老了好幾歲,頭上的白發也越來越多。就像這個年紀的其他女性那樣,她也喜歡用抓夾夾着頭發,可在喬雅離開後,她根本無心打理,頭發亂糟糟的,要不是身上的衣服尚且幹淨,乍一看與街邊要飯的乞丐無異。
她也沒想到還能在家裡見到喬頌,一時怔忪,不等她張嘴說話,喬頌先說道:“我隻是過來拿衣服,你也用不着那種眼神看我。”
随即,他的目光落在馬鳳梅的手上。
她懷裡抱着一沓自己印的傳單,上面是一個監控拍下來的成年男子背影。
那是警方公布的嫌犯照片,也是至今為止嫌犯唯一一次被拍到,公布出來是希望有人認出他的身份并向警方提供線索,然而這麼長時間過去,他們沒有收到任何反饋。就如同夏遲描述的那樣,他穿着深藍色工服,帶着勞保口罩和帽子,腳上穿着靴子,可這樣的背影實在太常見了,想要借此找到也如同大海撈針。
馬鳳梅在報紙上看到了這張照片,可始終等不來任何消息,她隻好自己去印傳單,去街上一個個的問,希望能夠早日替女兒報仇。
她本來已經心如死灰,然而在看到喬頌的那一刻,情緒再次失控。
傳單從手中滑落,散落一地,她踩着這些傳單朝着喬頌沖過去,擡手就要打,然而她根本不是喬頌的對手。對于一個十七歲的少年而言,她的力量太過單薄,喬頌躲過第一下後便輕松的握住了她的手腕,而後将她摔在了沙發上。
心力交瘁的馬鳳梅被摔的七葷八素,張着嘴巴大口喘着粗氣,依舊不停的咒罵喬頌。
“為什麼死的不是你,為什麼偏偏是我女兒……憑什麼你還能好好的活着呢,你就應該下去見你那個死鬼的媽,你們娘倆團聚了,我女兒就不會死,哈哈,哈哈哈哈哈……”
馬鳳梅已經瘋了,失去女兒的痛苦讓她的精神脆弱的幾乎一觸即斷,她急需一個發洩的口子。很不巧,這個人就是喬頌。
在她看來,她、喬雅和喬萬年才是一家,喬頌是那個外人,可喬雅死後,喬萬年好像又開始關心這個原本不聞不問的兒子了。喬萬年和喬頌才是一家的,現在,她成了那個外人,而她可憐的女兒還躺在冷冰冰的太平間裡,要不了多久就會被徹底忘記。
爸爸不要她了,甚至都沒有去找兇手為她報仇,隻想接回他的寶貝兒子。
隻有她這個親媽還記得。
隻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