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王眉眼含笑,輕聲道:“好些日子不見,七弟是愈發客氣了。你我是兄弟,既是兄弟間,便不必拘禮,叫二哥就行。”
觀王瞧了瞧君弈走來的方向,笑說:“七弟是來看望皇祖母的?”
“是。”
“我剛剛從母妃宮出來。”觀王輕笑,手裡搖着折扇,“幸好我臨時起意,來這裡逛逛,這才撞見七弟,好巧好巧!”
說到這裡,觀王似乎想起什麼,“可去看了父皇?”
“去了。”君弈漠然不動,“陛下正與大臣商議,小弟便沒有打擾。”
觀王點點頭,眼裡閃過莫名的神色,沉默一瞬,笑道:“你運氣不好,下次來了父皇就會見你了。凡事呢,不能隻看表面,你别看父皇這樣,實際父皇心裡還是有你的,俗話說不看僧面也看佛面,畢竟你......”觀王連忙住口,他險些忘了禁忌,若說出了那番話,讓人給聽見了,那可不得了了。
君弈盯着他,“畢竟什麼?”
觀王不敢直視君弈,笑着搖搖頭:“虎毒不食子,父皇再怎麼樣也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你剛剛想說的,并不是這個。”君弈顯然不打算放過他。
觀王強笑道:“畢竟你長得一表人才!觀人比相面,七弟這幅面容,父皇雖面上不說什麼,心裡也很是自豪的。”
君弈依舊面無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緒。
觀王見他一言不發,以為他是信了,終于松了一口氣,幸好自己腦子轉得快,沒多說幾個字,要不然可是圓不成了。
君弈還是沉默,一路上無話,觀王似也習慣了,也樂得自言自語:“這次春闱和以往可不一樣,父皇特意請了俞世清與霍隽分别主持文、武兩試。霍隽将軍你肯定認識,是咱們甯國赫赫有名的骁勇将軍。這俞老太師曾是陛下的老師,亦是咱們兄弟的老師,在尚學堂上學時,我們都受他的教誨,學富五車、文采斐然,知識淵博,乃是他人所不能及,後來因年事已高告老還鄉,聽說老太師原本是不想來的,盛情難卻,又是太子确立後的第一次春闱,請他來坐莊,他還是太子殿下的啟蒙先生,自然是要來的。”
關于俞老太師的故事,君弈在君山之時便聽說了不少,他與上善堂堂主許衍乃是世交,俞老太師名冠天下,請他過來主持文試是再适合不過。
“武試,可以過去看嗎?”君弈問。
觀王很吃驚,回過頭來,發現君弈也正在看着自己,想不到他也很感興趣。
“當然可以,到時自然會有請柬,每年還會有别的賓客過來。”觀王幽幽道,“也不知道今年父皇會請誰過來壯壯場子。”
此時,不遠處傳來铮铮琴音,有人在彈奏,觀王正尋思着是誰有此閑情逸緻,君弈忽道:“皇祖母正在青螢台聽曲。”
“對哦!”觀王忽然想起來,忍不住笑了起來,“這青螢台就在附近,我居然忘記了。”
靡靡之音,宛轉悠揚,觀王若有所思,駐足聆聽,如見高山,如臨流水,感其所感,思其所思,一曲奏完,觀王忍不住贊道:“甯靜悠遠,如微風吹拂,又如湖水流淌,娓娓道來,卻不留半點蹤迹,此曲定是言沣之作!”
君弈一片啞然,從小到大,他對音樂可謂是一竅不通,讓他評論樂曲好壞無異于天方夜譚。
“皇祖母既去聽曲,七弟為何不一同前去,這言沣可是宮裡一等一的琴師,在永樂城可謂是一曲難求。”觀王惋惜道。
“饒了我吧。”君弈實話實說,“看打鬥,我還能評論幾句,聽樂曲,我是一個字也說不出,說出來也是語出驚人。”
觀王這才想起來君弈不善音律,故不能欣賞這樣美妙的曲子,他道:“許是你聽得少,聽多了,再請個琴師來指教,指不定有一日便聽得懂了。”
“人各有所長,強求不來。”
對于音律,君弈既無天賦也無興趣,觀王還想勸,陡然間,琴聲再度響起,不同于此前的婉轉悠然,此琴聲清越冷然,琴韻漠然,如若說方才的琴聲是悠揚如山、清澈如潭,此時的琴聲相比之下冷清孤寂,如雪飄柳絮,碎瓊亂玉,可望而不可得。
“這琴聲,甚是奇妙,沒什麼煙火氣,铮铮琴聲卻能聽出世間百态,連池水裡的魚兒都忍不住鑽出水面來聽。”瞧見君弈眉頭緊蹙,觀王又不禁疑惑,“七弟,怎麼了?這樣好的琴聲,你還不滿意啊?”
“不是不滿意。”君弈沉吟道,眼神一片黯然,“隻是覺得,這琴聲有點不自然。”
“不自然?”觀王驚訝不已,怔怔地瞧着君弈,“怎麼個不自然法?”
“彈得不情願,像是迫于無奈。”
強硬彈出來的?如此平緩淡漠的曲意,也是強硬奏出?觀王似乎有些理解為何他人都說君弈不會賞樂了,這曲子到了他口中都變了意思。
觀王便問:“那麼七弟聽出了什麼?”
君弈琢磨了一番,道:“不耐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