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傅琛一起去綏陽，并不是柳清舒的一時興起。

每旬，柳清舒都會收到一封來自傅琛的書信，四月底，該收到書信的日子，信使卻遲遲沒有來。起初，柳清舒隻當是信使路上耽擱了，或者傅琛這段時間忙，沒時間寫信。

誰知，幾日後，府縣傳來消息，縣郊一個小鎮出現了疫症，那個鎮如今已經封了，府縣現在雖還沒有發現疫症，但出入城門都要嚴格檢查，過段時間，若疫情控制不住出現蔓延現象，恐怕還會封城。

柳清舒得了這消息，哪裡還沉得住氣，趕緊簡單收拾了一些細軟就要去府縣，卻被柳母給攔了下來。

“清舒，你不能去。”

三十多年前，綏陽曾發過一場大規模的鼠疫，柳母的祖父母、外祖父母、母親，兩個舅舅，三個叔叔都死在了那場疫情裡，那時候，柳母隻有七八歲，整日惶惶不安的看着身邊的人，被官府帶走隔離，而後便再也沒回來。那場疫情在她心裡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記，以至于，過了三十多年，仍聞疫情而惶惶不安。

柳母得知女兒要去有疫症的府縣，便說什麼也不肯讓她去。但她也知道女兒一向主意大，硬攔是攔不住的，思考許久勸道，“我知道你擔心姑爺，但府縣疫症鬧得正兇，你這會兒過去，要有個萬一，你讓姑爺和春雨怎麼辦？”

提到丈夫兒女兒，柳清舒冷靜了許多，可傅琛那邊什麼情況她一點都不知道，讓她如何放心得下，她咬了咬牙，說道，“娘，夫君現在一點點消息都沒有，我很擔心。”一點消息都有沒有，反而讓人惶恐，不去看看，确認傅琛安然無事，她無論如何也放心不下。

“而且，現在疫情還沒有蔓延開來，我不會有事的，娘，我會小心的，會平安回家，”她輕輕拍了拍柳母的手以示安撫，“娘，隻要确認夫君好好的，我就立刻回家，好不好。”

柳母哪裡肯答應，“清舒，我最近也跟人打聽了，疫情發現及時，府縣的官老爺們及時派人封鎖了發現疫情的村子，現在除了那個村子和附近的幾個村子，其他地方并沒有發現得疫症的病人。”

“朝廷重視科考，縣學彙聚這着整個綏陽的學子，官老爺們一定會更加用心關照。姑爺一定會好好的，你就放寬心吧。”

柳母也知道，柳清舒擔心，不過是因為傅琛那邊遲遲沒有消息，她什麼都不知道，所以才擔着心。傅琛每旬都會往家裡一封信，算算日子，差不多就是這幾天。

“姑爺的信快到了吧，等收到了姑爺的信，不就什麼都知道了嗎?何必冒險跑一趟。因為疫情，府縣那邊大概亂着呢，我如何能放心讓你去。清舒，聽娘的一次勸，咱再等等消息好不好？”

“娘，”柳清舒的聲音突然哽咽了起來，“平日裡，夫君的信早兩日就該到了，就是因為遲遲收不到夫君的信，我才......”

“這，”柳母面上僵了一瞬，而後勉強的笑笑，繼續說道，“大概是路上耽擱了，不是說，城門官道都設了關卡，進出都沒有以前方便了，所以.....”

“清舒，你要實在不放心，我讓青松去跟狄公子打聽一下，狄公子家在府縣，府縣什麼情況，他最是清楚。”

柳母又好說歹說勸了很久，才終于将柳清舒攔了下來。隔日，柳青松去送貨，狄明遠并不在，掌櫃知道的跟他從别處打聽的大差不差，他便想着找時間去一趟府縣，親自看看到底什麼情況。

柳青松還未來得及出發，柳清舒這邊就收到了傅琛報平安的信。

虛驚一場，卻也改變了柳清舒的心境。

從前，很多人都勸她跟着傅琛一起去府縣，說府縣誘惑多，萬一傅琛學壞了，或被哪家的小姐看上了，她要怎麼辦。那時候，柳清舒總是一笑置之，她相信傅琛，相信傅琛不會負她。這段時間，這數日煎熬的等待，讓她再沒辦法像從前那樣，安心的守着家，等傅琛學成歸家。

家裡現在有些存銀，但若一直沒有進項，坐吃山空撐不了幾年，所以，生意還是要繼續做的。她隻會做豆腐，也隻能做豆腐生意，可府縣生意哪裡有那麼好做，但總會有一些進項，總比坐吃山空好。那個傅琛托人從江南帶回來的西洋鏡，給了她啟發，或許，可以做這門生意。

後邊認識了張姐姐，事情就變得更簡單了。

站在張姐姐幫忙找的院子裡，柳清舒的心從未有過的安定，她看着站在身邊笑盈盈的望着她的傅琛，點了點頭，“嗯，這裡以後就是我們的家了。”

九月底，綏陽早已退去了夏日的炎熱，晚間夜色正濃，微風拂來，帶着絲絲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