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茯郁悶的心情持續到這位中年漢子把他們送到安縣的一家藥鋪前。
溫茯先下牛車,在寶珠的幫助下先用一隻手豎抱起郁慎,然後用空着的那隻手把寶珠從棚車上扶下來。
他擡頭看向眼前的醫館。
醫館面積不小,足有旁邊糕點鋪的兩倍大。
館内生意也極好,穿着富貴的丫鬟小厮,普通棉麻衣的販夫走卒穿行在館内買藥、問診。
一排排藥櫃前,不少學徒按着開出來的方子抓藥打包,熱火朝天的。
中年漢子手上拿着東西從前面過來,他站在溫茯旁邊,望着醫館館頂挂着仁心堂的門匾,道:“溫老弟,這仁心堂是我們安縣最大最好的醫館。你可以先在這兒給你兒子看看,如果這兒也治不好,你再帶着你兒子上崇州府吧。”
安縣是距離溫茯他們所在河岸最近的一個縣城。
搭上這輛牛棚車時,中年漢子就看出了郁慎的不對勁。
溫茯也沒瞞着,主要也瞞不住,他把郁慎身上的傷因模糊了大概給中年漢子說,中年漢子當即義憤填膺地表示會直接把他們送到醫館前。
現在他們三個到了醫館門前。
溫茯抱着郁慎向中年漢子告謝。
中年漢子連連擺手說沒什麼。
寶珠看着兩個大人之間的寒暄,從準備好的荷包裡取出半兩銀子遞給大漢。
這是他們之前和大漢約好的車錢。
溫茯他們的錢現下全在寶珠身上。
郁慎身上的一百兩都是整的,最小的一塊銀子都有五兩。
而柳家給準備的錢,有零有整,碎銀、銅闆都有幾枚。
之前他們在牛棚車上就用了銅闆從中年漢子手裡買了兩個幹馍。
中年漢子收了錢,臉上的笑容更真切幾分,他将手中用粗布包着還沒用過的幹馍塞進寶珠手裡。
他熱絡道:“這些幹馍是我送你們的,不用再拿錢啊。”
寶珠拿着幹馍先是看了一眼溫茯的态度,見溫茯點了頭,才将幹馍抱在手裡,對大漢腼腆笑了笑。
中年漢子瞧了一眼寶珠,憨厚的臉龐上有幾分赫色,他搓了搓手,對溫茯道:“溫老弟,我原本是不好意思說的。”
溫茯一聽這個開頭句式,眼皮就一跳。
他心道,不好意思就别說了。
但面上還是樂呵呵地道:“王大哥你說。”
中年漢子哈哈一聲:“是這樣的,我家嬸子有個兒子,是個讀書的,模樣身闆在我們村裡是數一數二的俊,年齡比你家女兒大個四五歲。我感覺他倆很是相配。溫老弟你看,你個大男人,帶着一個病重的兒子四處求醫,到處奔波的,還要帶着一個女兒,你說這多麻煩啊。”
溫茯的臉冷了下來。
他看向站在一邊,臉一下就白了的寶珠,伸出手把寶珠拉到自己身後。
溫茯将寶珠手裡的幹馍拿出來,塞回中年漢子手裡:“王大哥,我就這一個女兒。亡妻死前握着我的手讓我發毒誓一定要照顧好她誕下的這對孩子,你的好意我明白,但孩子現在還太小。多謝王大哥擡愛,這馍馍,我們無功不受祿,就還是不收了。”
大漢見溫茯這态度,有些急了。
他将幹馍推回溫茯手裡,見溫茯死活不收,就又想塞給寶珠。
寶珠躲在溫茯身後,雙手攥着溫茯衣服,頭埋在上面,任大漢怎麼抓扯勸說都不動。
溫茯深吸一口氣,在大漢第二次拉寶珠的時候,握住了大漢的手臂,他耐着性子道:“王大哥,我這邊還急着給兒子看病,你說的這事,還是别說了。”
溫茯臉上一點笑意都沒了,斯文俊秀的眉眼沉下來,嘴角平直,深黑的眼睛越發黑邃,不容置疑的氣勢讓中年漢子還想勸說的大腦宕機了一瞬。
中年漢子下意識松開拽住寶珠衣服的手,往後退了幾步,嘴巴無意識說了幾個好字。
溫茯沉着的臉瞬間變晴,就像剛剛生氣的人不是他一般,他笑眯眯道:“哎呀王大哥,我這邊實在有些焦急呀,小弟就不跟你多寒暄了,先帶着孩子把病給看了,王大哥回去的時候一路順風啊。”
順風個屁。
溫茯轉過身,臉上的表情瞬間又垮了下來,他翻了個白眼。
一手抱着郁慎,一手護着寶珠的肩膀帶她一起進了仁心堂。
中年漢子緩過勁來,他有些疑惑地皺了皺眉,他想了想沖溫茯喊道:“溫老弟,那咱們就不提親事。如果安縣治好不了你兒子,還是按咱們之前說的,我這邊找人送你們去州府啊。你放心,價錢絕對公道,我可以幫你安排好。”
溫茯沒應話,向後擺手。
大漢琢磨了一下,覺得還是有戲,就駕着牛車離開了醫館,去縣上辦自己的事去了。
溫茯把大漢最後那句話當屁放了,半點沒放在心上。
寶珠卻又攥緊了一些溫茯的衣服,一步一貼地跟着溫茯。
在仁心堂外廢話了段時間,仁心堂内的人沒見少,反而多了些。
學徒滿堂跑。
坐診的大夫面前要把脈的病人換了一個又一個。
溫茯看着這忙碌場景,有點不知道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