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鐘前。
寶丁跟着追蹤符追到一處山間小路。
小路兩邊的樹木上隔幾步就系着一匹膘肥體壯的高馬。
追蹤符化作的紅色氣體在這處地界盤旋幾圈,便直直沖上一側山林往高處鑽。
寶丁翻身下馬,幾步化作一步快速往山上沖。
這張追蹤符被他用寶珠的頭發獻祭過,它的追蹤方向是以寶珠的氣息為錨點。
現在它帶他走的這條山路就是寶珠曾經走過的路線。
叢叢草木被很多人随意踩踏,在這一片茂盛草葉中硬生生踩出一條能容兩人并肩行走的小路。
有了這條路,寶丁前行的更快,神色也更加冷峻。
突然——
急速奔跑的寶丁發現了什麼,他停下腳步往前和往後看。
在這些被踩趴的草木之中,幾滴血液呈在葉面上。
不止這幾片葉子,前後,這整條路線都有。
這是由血滴連成的逃生路線。
他終于知道為什麼追兵找尋的路線能和寶珠的逃生路線這麼重合。
這是誰的血?
寶珠的,還是其他兩個人的?
寶丁越想,臉色越難看。
追蹤符感知到他停在原地,飛回來在他身邊盤旋幾圈。
寶丁斂下心神,再次快速前進。
越往上,寶珠的逃跑路線不再寬敞,但相應的鄰近幾個方位多了很多條單人踩出來的臨時小路。
這意味着寶珠他們被發現,被看見。
寶丁咬緊牙。
隻想着快一點,再快一點。
終于,追蹤符沖出了山林。
他也鑽出了山林。
沒了樹木遮擋,日光驟然明亮許多。
寬闊無邊的視野中,追蹤符一猛子沖過守在崖邊的曹峰等人頭頂。
它在懸崖上盤旋幾圈,然後在寶丁瞪大的眼睛中往崖下紮去。
寶丁踉跄幾步也沖到了崖邊。
隻見到追蹤符最後一抹紅色消失在層層雲霧中。
一個他不能接受的猜測浮現在他的心頭。
心口在這瞬間沉悶得厲害。
他瞥見崖壁上橫生出來的枝幹上挂着的一根浸飽血液的紅繩。
他的大腦瞬間空了一瞬。
手指微微顫抖。
往事頓時浮現在他眼前。
穿着棉麻衣裳的中年女人坐在一戶農院中,手裡拿着紅線一端編織,另一端被小寶珠拉着。
女人看見推開院門跟着中年男人一起走進來的小寶丁,溫柔招呼着:“寶丁,過來,讓娘量量你的手腕。寶珠手上有根紅繩,現在你是我們家的兒子了,手上也應有根保平安的紅繩。”
小寶丁有些遲疑,他身後的中年男人輕輕推了一下他的背,方正黝黑的面孔帶着憨厚的笑容:“去吧,寶丁,讓你娘也給你編一根。”
小寶丁緩緩挪到中年女人跟前,聽從女人的話,伸出左手手腕。
一旁坐着的小寶珠捋起一截衣袖給小寶丁展示手腕上帶着的紅繩,圓圓的臉蛋上滿是高興,手上比劃着。
那個時候他還不懂手語,是中年女人給他翻譯的。
夕陽光晖下,女人摸着小寶珠的頭,笑彎着眼對寶丁道:“寶珠說,哥哥,看我手上的紅繩,很快你也有一根的。”
小寶珠抿着笑看着寶丁用力點頭,表示女人翻譯得很對。
…
寶丁眼框泛紅,目光死死盯着那截枝幹上的紅繩。
是寶珠的。
他翻身下崖。
寶丁這一動作将崖邊的曹峰等人吓了一跳。
對于突然追着一道奇怪氣體冒出來的寶丁,曹峰等人都是保持戒備的态度。
但誰也沒想到這小孩什麼話也沒說就直接跳。
他們快步走到崖邊看情況。
下一秒,寶丁就爬了上來。
他垂着頭,目光落在手上緊緊攥着一截紅繩上,啞聲問道:“為什麼不帶她回陽關鎮?”
鐘坤對這條紅繩印象很深,如果這條紅繩再結實一點,他們就能把那三個逃犯帶回去!
他也瞬間明了寶丁和那三個人之間一定有某種聯系。
他沒再過多顧慮。
無論這個小孩有什麼奇異,但他畢竟是個孩子,他們這麼多人在,也翻不出風浪。
鐘坤擡手命令身後的手下們抓住寶丁。
曹峰猶豫了一下,也命令自己後面的手下先擒住寶丁。
寶丁擡起泛紅的眼睛,聲音冰冷,再次質問:“為什麼不帶她回陽關鎮?”
沒有人回應他。
人人都想第一個抓住他。
面對衆人圍攻,寶丁沒有任何反應,他緩緩将屬于寶珠的紅繩放進懷裡。
在第一個人伸出手要抓他肩膀時,寶丁直接抽出對方腰間的大刀,旋身一刀攔腰斬在對方身上。
塊頭是寶丁兩倍的黑衣打手頓時僵硬住,鮮血從被割開的腹部狂洩而出。
這一幕發生得太快,也過于駭人。
沖上來要擒住寶丁的打手們都生生止住自己向前的步子。
恐懼一點點爬上他們的臉龐。
鐘坤見狀勃然大怒:“廢物!一個小孩有什麼好怕,都快給我上!不把他拿下帶回鎮長府,你們全都别活了!”
寶丁握着手中的大刀,眼睛通紅:“我再問一遍,為什麼不把她帶回陽關鎮?”
打手們面面相觑,吞咽一口緊張的唾沫,最後還是聽從鐘坤的話繼續沖向寶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