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茯咬牙切齒,對着乞丐壯漢的背影打了一套無聲軍體拳。
恁爹的,你以為我想管啊,你他爹的搶的是我的錢!我的!
靠!
溫茯氣出如牛,但忍氣吞聲。
他壓着心中的火氣,抱着總不能啥也沒的心理,彎腰把地上的破碗撿起來。
他正把碗中沒被拿走的幾枚銅闆收進懷裡。
突然一道粉色的抛物線精準地掉進溫茯手裡端着的碗中。
溫茯愣了一下,他眨眨眼看看碗,回頭看向準備離開的乞丐壯漢。
乞丐壯漢頭也不回,後背跟堵高牆似的:“袋子裡有十六銀子,分你一半當碗費。”
我靠,人間有真情,人間有真愛,山回路轉不見君,柳暗花明又一村!
溫茯趕緊把袋子拿在手裡,碗塞進衣兜裡,他拉開錢袋的抽繩,往袋子裡瞅,果然給他留了八兩銀子。
失而複得,讓溫茯的心情好了起來。
分寸哥,确實還有點分寸。
一個破碗八兩銀。
果然命運的每一個饋贈都在暗中标好了價格。
但無所謂,就當交偶然所得稅咯。
隻要我手上還有錢就行。
溫茯笑眯着眼,懷裡揣着錢和碗興沖沖地往前走。
還未走出三米地。
一道渾厚熟悉的聲音就從後方傳來。
“站住。”
溫茯身形陡然一僵,停在原地。
我靠,分寸哥這是突然後悔了?靠靠靠,跑吧我。
這一念頭甫一出現在溫茯腦海裡,溫茯就拔腿狂奔。
可惜下一秒,溫茯的後脖領子就被一張大手抓起。
溫茯看着自己懸空蹬踹的雙腿,垮着臉心中豎起中指。
靠,這輩子最恨比我高比我壯的,欺負我簡直就跟蹂躏小雞崽子一樣。
乞丐壯漢:“你跑什麼?”
溫茯:“……”
大哥,誰知道你憋什麼好屁呢。
乞丐壯漢:“小唯讓我轉告你,給你錢的是柳家的小姐。她家是我們鎮上有名的仁善人家,家中也僅隻有她一個女兒。柳家老爺曾在我們鎮上公開招婿,揚言隻要人品周正,他家女兒能看上,他家可以供諸位青年才俊衣食住行,讀書、經商或從武。剛剛柳家小姐給你錢就是看上你了,想請你去他們府上當未來姑爺之一。”
“柳家人良善,柳家小姐尚且年幼,他家的姑爺現在也隻是備着,給她當花瓶瞧,柳府上已經養着有三位未來姑爺了,你過去當柳府的未來四姑爺不算一個壞去處,你若需要,可以暫前往。日後就算你想走,依據柳家人的品性也不會多阻攔。”
乞丐壯漢聲音依舊低沉,隻是語氣比起剛剛奪溫茯錢時緩慢許多,如稚童背詞一般,一句一句往外蹦,帶着不聰明的味道。
溫茯還被拎在半空懸着,他擰着眉頭,懷疑這個乞丐壯漢是柳家人的托,但他沒有證據。
他警惕着:“你為什麼要給我說這個?”
乞丐壯漢不滿糾正:“不是我給你說,是小唯讓我轉告你。”
溫茯:“那小唯是誰?”
乞丐壯漢:“小唯就是小唯。”
溫茯:“……”
他看出來了,這個壯漢腦子不好,現在這個一說長句子就不利索的樣子,和剛才強勢奪他錢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若剛剛這個壯漢搶他錢的時候是現在這個狀态,他保準把錢拖了就跑,哪還跟他商量還戰戰兢兢的。
真是失策啊,被一個傻子唬住了。
溫茯扼腕。
乞丐壯漢放下手,讓溫茯落了地。
溫茯踩在地面,回頭看壯漢。
壯漢身高依舊讓溫茯仰望,但壯漢身上那股駭人兇猛的氣質卻蕩然無存。
周身透着一股憨厚的傻味。
黑圓的眼睛裡裝着與壯漢硬朗身形不相符合的純真,宛如天真不知事的幼童,他看着溫茯,溫茯也與他對視。
二人相顧無言。
半晌,幾聲壓抑不住的虛弱咳嗽中斷他倆的對視。
壯漢聽見聲,立馬跟護主的狗一樣往回跑。
溫茯有些遺憾地望着壯漢的背影。
雖然是個傻的,但想把錢再搶回來也不是個容易事。
他視線向前望。
不遠處,一個清瘦高挑的青年也穿着一身褴褛的灰衣,青年側身站着,溫茯看不全他的樣貌,隻能看見他高挺的鼻梁,半垂的眼簾,帶着病氣的蒼白側臉。柔順漆黑的長發用一根木枝半挽披散在單薄的肩膀。
他手中撐着一條木棍,用來支撐他因為咳嗽而不穩的身形,他握住木棍的手指瘦長,手腕也細瘦得隻剩皮包骨般。縱使青年消瘦得過頭,溫茯也依然能感知到青年容貌的優越,隻是溫茯還沒能多看幾眼,就被擔心青年的壯漢擋住了視線。
乞丐壯漢圍在青年身邊,雙手自然的,一手扶着這青年的手臂,一手環過青年羸弱的腰身攬住肩背,将青年攬進自己懷裡。
青年也順勢虛弱地依靠進乞丐壯漢寬闊的臂膀裡。
溫茯瞅着他二人親近的姿勢,猜想這位感覺活不太長的病弱青年八成就是壯漢口中的小唯。
他見這兩人要離開,揚聲問道:“喂,你是小唯是吧,你為什麼要給我說柳家的事?”
青年沒有回頭,他捂唇低咳,對壯漢說了幾句,壯漢回應溫茯:“小唯讓我轉告你,柳家的事,整個陽關鎮的人都知曉。将這些事告知你,無礙但可以結一份善緣。那碗值了八兩,也算價值不菲了,不要随意丢棄。”
溫茯隔着衣服摸着塞進懷裡的破碗,一臉問号。
很顯然,這個張口閉口都是小唯,沒有自己主見的,疑似腦袋有問題的乞丐壯漢是那個名叫小唯的青年的傳話筒,代行人。
乞丐壯漢搶自己錢的那番能震住人的表現應該就是小唯教的。
指揮人搶了我錢,現在還來說結一份善緣,是不是有病?
溫茯翻了個白眼,沒将小唯的善緣理由放進心裡。
他轉過身與這兩個有些神經兮兮的人反向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