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輕遲說:“宋秋時,你好像我父親。”
宋秋時把她的躺椅從陰涼地挪出來,夕陽西斜,那裡不陰涼了,他道:“你少來,我已經清楚你這一套了。”
“這次是我沒有父親。”宋秋時說。
“沒事,”沈輕遲眨眨眼,“我也沒有。”
“其實我是想說,你今天怎麼這麼唠叨?”
宋秋時緊緊繃着唇,“沒有,我隻想,你好久沒拿過劍了。”
在他賴上沈輕遲,但沈輕遲還沒徹底接受他的時候,他經常跟在沈輕遲身後,看那麼纖瘦一個人,用劍掃平了面前一切障礙。
雖然對身後有他這個沒用的小尾巴很不爽,但也會轉過身,替宋秋時趕跑找他麻煩的人。
他那時便想着,他要成為厲害的器修,給沈輕遲打造一把最鋒利的劍。
沈輕遲許久不拿劍,他仿佛要生鏽了。
兩人相顧無言。
寂靜時,雲昭拎着飯蹦蹦跳跳回來了。
沈輕遲投去一眼,“怎麼一個人。”
宋秋時的小院常駐吃飯人士有四位,宋秋時本尊,沈輕遲不是本尊勝似本尊,沈輕遲帶來的雲昭和疑似走後門的段渙。
流動吃飯人士有兩位,會自帶餐食的喻舟則和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李縱,全靠雲昭每天回來時能遇上誰就帶誰回來吃飯。
極其不穩定吃飯人士有一位,人如其名的任随。
主打一個随意,在峰下遇上雲昭拎着食盒,便會很自覺地跟随,即使目的地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器峰。
吃完飯了還會随機留下點東西,有時是新奇話本,有時是幾瓶丹藥,更有時是不知名弟子的乾坤袋。
吓得雲昭連忙跟上她把乾坤袋塞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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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昭把食盒放到桌子上,“今天膳堂比武搶飯,人太多了,段渙在彈琴,我先回來了,沒遇見别人。”
“姨姨提前做好了我們的飯,我直接帶回來了。”
沈輕遲挑眉,“還挺新鮮。”
說着,她想到什麼,問:“雲昭,你爹娘在做什麼呢?”
“啊,”雲昭仰頭,似乎沒料到她會忽然問這個,随即爽朗道:“在地府啊。”
沈輕遲:“……嗯。”
她有點對宋秋時感同身受了。
在坐三個人,居然隻能湊出來一個母親!
修真界實在是,世風日下啊!
宋秋時聽着她們說話,目光不自覺落在雲昭身側的劍。
是把弟子基礎鐵劍,入學選課即發的那種。
沈輕遲托他鍛造的那把劍還需一段時日,這劍是給雲昭所用,那她呢,她的劍如今在何處?
按道理說她也應該有把弟子鐵劍,他卻從沒見她使過,就連那日醉酒,用的也是宋秋時這裡的半成品。
宋秋時想再見她用劍。
當年被她用劍凜冽模樣吸引到的人不止宋秋時一個。
他跟着沈輕遲,自然也能察覺到有另外的人也在跟着她,是段清。
宋秋時跟得光明正大,段清隻能悄悄跟,還要裝作不在意。
沈輕遲萬衆矚目慣了,自然沒察覺到段清也在。
段清總在各種沈輕遲作案現場路過,又在莊重場合作為優秀代表彈琴,彈得沈輕遲困頓無比,連打一百個哈欠。
每當這時,段清總會消失幾天,然後咬牙切齒地繼續在沈輕遲的全世界路過。
三人成為好友後,宋秋時曾悄悄問過段清,“你也算太初學宮裡的鳳毛麟角,怎麼還做這種事。”
段清冷笑着,“你以為我為什麼來這裡,有人告訴我天下第一劍修在這裡,我當然要看看,我怎麼說也算第一美人樂修。”
宋秋時沉默,“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自戀,以後少看點話本吧。”
段清呵呵,“哪天自戀都戀不起來才是真的慘了。”
即使段清說得話很扯,但宋秋時也能感覺到,沈輕遲吸引他們的原因是相同的。
沈輕遲像一把寒光凜凜的寶劍,鋒利的同時,耀眼奪目。
即使宋秋時不知道當年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所有人諱莫如深,他也知道,真正的事實不會像沈輕遲說的那樣。
所以他才會守着那句話,在這個小院等了她十年。
所以他才會說,段清不會恨她。
宋秋時擡眼,看着正和雲昭聊天的沈輕遲,有種恍惚感。
比起之前的意氣風發,現在的她眼中深處總有股不易察覺的淺淺倦怠,像陣輕飄飄的風,随時就要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