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林慕南返回“一寸當時”清宴館,在張明昆旁邊坐下,後者正翻閱着《全科競賽輔導教程》。
張明昆等林慕南在自己身旁坐下後,便擱了書,偏過頭來看他:“你看晴藍資質怎樣?”
“我哪有評論晴藍資質的資格啊!”林慕南笑說,“我便是自信,也不是盲目自信吧!”
“你是有恃無恐的自信。”
“就是嚣張跋扈的意思嗎?”
“并不是。”所幸,張明昆倒是沒有挖苦人的習慣。
林慕南淡笑了笑,轉回到有關張晴藍學藝的話題,說:“老師人選這塊,具體定誰過些天我再告訴你,無非當年我母親的幾個師兄弟,倒都不至于誤人子弟。”
張明昆點點頭:“先謝謝你,我回頭會和我父母商量這件事。”
“這點小事就不用說謝了。我為你做的,比起我應該為你做的,還不到萬一。”林慕南笑容有點發僵,目光移到别處,僅“野學遇狼”那一件事,張明昆于林慕南,即已夠得上恩深義重。
不可否認,與張明昆相交确實是歡喜的。“野學遇狼”事件就像一個窗口,契此探瞰至張明昆靈域一隅,緣見昏蒙中一道光束,自理性中綻發,不蔓不枝,凜然剛健。交密數年,有如探寶一樣,越深入越使人歡喜。
可事分兩面,林慕南自己最知道,他和張明昆相處從來都帶着負擔。他們的關系由“野學遇狼”事件打下第一層基礎,滴水之恩尚思湧泉相報,何況張明昆幾乎是救林慕南一命的,并且為此做了極大的犧牲,林慕南沒有一天不惦記回報。
而張明昆,單肘支着桌面,側過頭,青眼看林慕南,輕飄飄地說:“你欠了我什麼呢,好幾年了還耿耿于懷!”
“我……”
“明明,能做一件越來越覺得值得的事,是種運氣啊。”
林慕南一愣。這是四年來,張明昆第一次正面回應“野學遇狼”事件。
繞是林慕南自幼身受萬千寵愛,此前也沒聽有人這麼直白地說,為他所做的犧牲越來越覺得值得,這是張明昆對于與他往來關系的肯定,也是對林慕南這個人的肯定,林慕南主動至近乎殷勤地與張明昆保持關聯,整整四年時間,終于得來這麼一個正面評價。
笃笃笃!窗口響起叩擊聲。
林慕南轉過頭,打手勢示意來人繞道門口進來。
謝呈祥,林慕南所在的十二級三班的班長,帶着大約同年齡的少男少女一衆,繞道門口,走進這家輕宴館,朝着林慕南這邊卡座過來。
張明昆暗自皺一下眉,從雙肩包裡取出一個文件袋遞給林慕南:“謝呈祥改投瀝央大學的卷組,你交給他吧。”
林慕南接過這宗卷集,擱在眼前桌面上,朝進門的謝呈祥一衆人招手:“晚上好,你們都來上自習嗎?”
謝呈祥靠着卡座木格子:“我們在棋牌室下棋。”
張明昆看了謝呈祥一眼,沒有說話。
“南南,拼個卡座嗎?”左菁華開口,征求意見,也側面說給謝呈祥一衆人聽,“跟謝呈祥的朋友們,咱們一起上頓夜宵?”
“好。”
謝呈祥讪讪地笑:“不用了,我們這就走了。”
林慕南說:“相請不如偶遇。你們都坐吧,吃了夜宵再走。”
後半句,林慕南在招呼與謝呈祥一道的夥伴。
這一群七八人,以男同學為主,姑娘隻有兩位,其一是放學時在校門口特意跟林慕南打過招呼的所謂校花曹暄妍,還有一個年青姑娘,穿一身名牌服裝、帶全套首飾,其面容與氣質相比較于曹暄妍,倒更迎合林慕南的審美,也是這個珠光寶氣的姑娘最先坐上了餐桌。
左菁華從桌面玻璃視窗下拿出電子菜單,申請智能拼裝十人卡座,随手點了個套餐。
菜品陸陸續續被傳送上桌,叻(lè)沙湯,雞肉曼巴,章魚小丸子……
“鵝肝?鮑魚?藍龍蝦?”謝呈祥身邊那穿一身名牌服裝、帶全套首飾的年青姑娘,手指戳戳謝呈祥肩窩,“看來真是人以群分啊,謝大班長的朋友果然都是富貴公子!這頓夜宵得花不少錢吧?”
姑娘眼神很大膽,名義上是和謝呈祥說話,眼神卻坦坦蕩蕩地打量左菁華,又先後掃視過林慕南、張明昆兩人。
左菁華大緻地布了下餐盤,隻說“大家多吃點”,算作回應。
謝呈祥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基礎教育階段十二年,身為班長,他總顯得才不配位,成績永遠排在諸多高手之後,其他能力與高手們比較也相形見绌。
尤其林慕南,仿佛自帶光環,加入這個班級比别人要晚,起初處處被左菁華維護,很快順理成章地,得到了一大波的擁戴。如同敵對一個人一樣,擁戴一個人也是從衆的。
謝呈祥總是沒能體驗到其他班級裡,作為班長,權傾一時的暢快。
張明昆看了一眼謝呈祥飄忽的眼神,旋即轉移開目光,低頭喝茶。
寒暄過後,林慕南摸到手邊的卷宗集,拿起來,換座位到謝呈祥旁邊,把卷宗集遞過去:“你審查一下,沒問題就給瀝央大學寄過去吧。”
謝呈祥捏了捏卷宗薄厚,不厚,便說:“沒占用你太多時間吧?”
“我沒做什麼,搭框架請了專家,卷宗是張明昆同學主編的,他在學生會,做會長之前就幫前幾屆師兄師姐組過卷,很有經驗,審定是菁華同學做的,他們比較辛苦。”
謝呈祥聽了這話,像是顯得很震驚,下意識看向張明昆,而張明昆并沒朝他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