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内忽然陷入安靜。
“那個,”許清也後知後覺地看見熟悉的路牌,才發現這是開去出版社樓下的路,“我現在在休假,你随便把我在路邊放下來就行,别耽誤你上班遲到了。”
“在路邊放你下來,你要去哪?”
這段路是單行道,路薄還是按照原來的路線走着,偏頭問道。
“我随便找個咖啡廳把早飯吃了,然後坐到下班再回去。”
許清也以為他是擔心拎在自己手裡的早飯,從大保溫袋裡套娃似地掏出另一個小保溫袋,得意道:
“我早就分裝好了,這個我帶走。”
“這個是你的。”她往前坐了坐,把懷裡那個大保溫袋放在身側。
“那就去中心大廈樓下的咖啡廳吧。”
路薄歎了口氣。
許清也敏銳地嗅到他的無奈,她不習慣麻煩别人,連忙拒絕道:
“路邊停車就行,我知道這條街上就有一家不錯的咖啡店。”
男人扶着方向盤轉彎的手頓了頓,早晨刺眼的陽光從前窗玻璃透進來,他随手放下遮陽闆,簡單的動作随心所欲中卻帶着骨子裡的矜貴。
遮陽闆擋住一半光線,隻留下半截陽光勾勒着他線條完美的下颌。
許清也側頭看見他輕輕颔首道:
“也行。”
隻是她沒想到這句“也行”的意思是一起。
輕車熟路地在咖啡館找了個靠窗的角落,她才放下包,就看見路薄好奇地大量着店裡的裝飾。
他還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眼神裡卻閃着好奇寶寶般的光芒。
“這裡還賣酒嗎?”他意有所指地看向收銀台的大屏。
他這副生客模樣讓許清也久違地有種找回主場的感覺,波瀾不驚道:“這是我朋友開的,氣泡酒而已,沒有多少酒精含量的。”
“我有時候沒靈感,在這一坐就是一整天,有氣泡酒至少還能換着喝喽。”
她藏着沒說,其實這氣泡酒才是勾着她一次次光臨的最大武器。
“你喝什麼?”
保溫袋裡的早餐的香氣勾的許清也的肚子都開始小聲哀鳴,她迫不及地問,末了還補充道:
“這次我請客。”
路薄從善如流地點點頭。
“焦糖拿鐵,加全糖全奶。”
許清也直到點餐的時候還在咂舌。
他未免也太怕苦了吧,拿鐵不說,還加全份的糖。這還能算是咖啡嗎?
點餐的兼職生委婉地詢問她是不是确定,她轉頭看向坐在窗邊的男人。
摘下的金絲眼鏡挂在大衣口袋上,他看向窗外的側臉骨相優越,皮相完美,一舉一動都帶着老派紳士的優雅。
這張臉,的确是看多少次都會為之停留。
單看外表,任誰也猜不到紳士皮下幼稚的内心。
男人神情專心,不知道透過玻璃窗在看些什麼,對于周遭年輕女孩關注的目光渾然不覺。
隔壁桌穿着精緻職業裝的女生端着兩杯美式走到他桌前,笑容自信地扣了扣桌面。
路薄神情冷淡地回頭,不知道說了什麼。
總之短短兩句話的功夫,原本撩着卷發笑得溫柔的女孩就一甩發,隻留給他一個氣惱的後腦勺,踩着高跟鞋搖曳生姿地離開。
許清也忍不住彎唇,頰邊的小梨渦若隐若現。
她幾乎能想象到路薄說了什麼氣死人不償命的話。
視線搜索着飲品單上的新品,順着單子看到底,忍不住在底端的冰牛奶上頓住。
思緒短暫地飛到了八年前那個燥熱的夏天。
“我要一杯冰牛奶就好。”
她朝兼職生善意地笑了笑,指尖落在單子上冰牛奶的那一行。
端着一杯甜的過分的咖啡和一杯冰牛奶回到座位上的時候,路薄正仔細地系着長柄傘的傘帶。
許清也把咖啡推向他的那一邊,正要開動,忽然發現他的視線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她面前的那杯冰牛奶。
“你想喝牛奶嗎?”
頂不住他那雙狗狗眼直勾勾的眼神,許清也幹脆把手邊的牛奶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大不了自己重點一杯。
對面的男人卻搖了搖頭。
“傘帶上的數字,有什麼特殊含義嗎?”
他摩挲着傘帶上已經松散的繡線,忽然沒頭沒腦的問。
“這個啊。”
許清也嘴裡還含着有些燙的小籠包,握着冰牛奶的指尖不自在地緊了緊。
“用習慣了而已。”
她抿了一口冰牛奶,視線飄向玻璃窗外半抱粗細的大樹。眼神中有自嘲,也帶着絲縷不易察覺的懷念。
“那是我第一個喜歡的男生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