釘崎野薔薇的記憶裡,似乎從沒見過這樣的人——尤其是女性。
說是豔麗,似乎過分強調容貌;說是鋒銳,又似乎太強調氣質。初春明麗的陽光下,叉着腰站的少女,混雜着既柔軟又堅硬的東西,分明比春光更明麗、更鮮活,又無端讓人聯想到豹子之類的掠食動物。
——這大約就是咒術師的直覺吧?
釘崎野薔薇還在發呆,那顆優雅明麗的雪豹腦袋,就擋住了她的視線。幾位二年生的消息來源——論壇熱帖,立刻就暴露了。
“‘高領校服半永久’……别讓我抓到你!你們再仔細看看,我給你們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
‘邦邦邦’三下,三個二年級生頭頂大包,縮頭縮腦地躲在輔助監督身後。他們擠在釘崎野薔薇的手機屏幕前,一會兒低頭看看屏幕上的照片,一會兒擡頭看看站在陽光下的學長們。
明麗少女茂盛的長發,紮成了一束生機十足的大馬尾,孔雀藍的眼睛上挑着豔麗的弧度,身着清爽的襯衣長褲。雖然在以矮為美的日本女性中,這位少女看起來快到一米七,可以稱為‘東京鐵塔’了,但算上那束紮得高高的馬尾,也隻堪堪到身後人的肩頭。
她身後,‘乙骨大哥’手臂上挂着件女式的校服外套,發型和著名‘海膽頭’不相上下地不馴,表情卻并不冷冽。他外表看起來沒什麼特色,但是身材簡直是鶴立雞群,挺拔得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刃,再加上作弊的發型,幾乎隻比五條悟稍矮一線了。隻是白色的校服下,套着一件十分耀眼的粉色襯衫,看起來騷氣極了,偏偏配上這一身氣質,又分外和諧。
與這兩位鋒利到刺痛人的學長相比,‘乙骨二哥’簡直從臉上就能看出來‘友善溫和’四個字。他一邊制止妹妹‘不要欺負學弟學妹’,一邊向三人道歉‘抱歉抱歉,世界沒有惡意”。
釘崎野薔薇眼珠子一轉,十分上道地開始表演,聲音膩得她自己的嗓子都在疼。
“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原來是武力不凡、一個眼神就能讓天地變色的大哥,擁有着恐怖的咒力、深藏不露的二哥,還有力量與智慧的巅峰,乙骨學姐!小的能和三位咒術界傳奇一起執行任務,真是三生有幸!……”
一通彩虹屁下來,氣氛肉眼可見地松弛了下來。一行六人互通過姓名,不一會兒就熱絡起來,勾肩搭背地步入了姬路城。
姬路城是熱門的時代劇拍攝地點,隻是現在空無一人。因為咒靈出現的緣故,所有劇組被迫歇業一天,不明真相的演員們怨聲載道,城内外全是怨念,在咒術師眼中簡直就是魔窟。
釘崎野薔薇忍不住有點失望:“可惡,一個劇組都沒有,我的明星夢就要夢斷于此了嗎?咒靈在哪裡啊,快祓除完,我們去附近的酒店碰碰運氣吧……”
“你想當演員?”
“我可是要成為大明星!”
“嗯……也不是不行,我缺錢的時候,也想去當明星賺大錢呢。但是既然想當明星的話,為什麼讀咒高啊,難道不是應該去演藝學校嗎?”
乙骨憂太立刻小聲詢問:“诶?世界,你什麼時候缺錢了?哥哥攢了一些錢,需要嗎……”
釘崎野薔薇從側後方觀察乙骨學姐。
——這些乙骨也太會長了吧?! 不管是臉,還是……
她的視線從臉往下移,痛苦地捂住胸口,确認自己輸了兩次、三次、四次。
“沒有啦哥哥,是很久之前……”
“……不論什麼困難,難道不應該首先想到哥哥嗎……”
“……哥哥!你真是天下第一的好哥哥!”
“嘿嘿……”
确認了,輸了五次。
釘崎野薔薇從鼻子裡哼出一口氣,仰着頭獨自表演顔藝,白眼球翻到了天上。餘光看見乙骨學姐的頭轉了,又迅速變成了崇拜臉,一秒切換堪比川劇變臉。
——她情願被乙骨大哥砍掉頭、被乙骨二哥的咒靈老婆揍,也絕不想吃屎!!!
“……”乙骨學姐似乎看到了她的表情,卡殼了一會兒。“……剛剛說到演藝學校?我認識有名的家夥哦。想去的話也不錯,人設就是‘暴力除靈師美少女’之類的吧?”
“真的嗎?”
釘崎野薔薇條件反射跳了起來,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後,又似乎沒有想象中那麼高興。她看看周圍,帳已經降下來了,怨氣橫生的古城堡裡,還有一隻不知名的厲害咒靈……
“可是……放着不管,恐怕就會誕生‘因為劇組停機而強烈不滿’的咒靈吧?”
話出口,釘崎野薔薇猛然頓住了腳步。
——她竟然,在擔心沒人祓除咒靈?
乙骨學姐似乎理解錯了方向,她小聲吐槽:“真是的,普通人怎麼這麼容易産生咒靈啊!”
體育生輕松地接過話題:“多虧了這麼容易産生咒靈,我們好不容易才盼到實習任務呢!”
“入學兩年,才第一次安排四級以上的咒靈任務,我小學祓除的咒靈都比入學咒高之後多。”
海膽頭酷男發表了感想之後,猛地發現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悄悄改變:“……說起來,我記得小時候到處都是蠅頭,這兩年好像少了很多。”
作為五條悟的養子,伏黑惠偶爾也能獲得信息碎片。隻是他并不關心咒術界高層的狀況,此時自己吐槽起來,才聯想到生活中不經意發生的改變。
虎杖悠仁是個樂天派:“是這樣嗎?這樣說的話,大家慢慢變得安全了啊!”
“聽說出現了特殊的道具,所以低階咒靈不需要咒術師處理了。”釘崎野薔薇抱着胸,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鏡:“也算是有利有弊。對普通人來說,咒靈導緻的意外大大減少。但是對咒術師來說,雖然不用浪費時間在蠅頭上,需要處理的任務難度卻提升了。尤其對低階咒術師來說,想要依靠祓除來養家糊口就變得困難了吧?”
虎杖悠仁:“這大概就像是自動化農場取代了農民的工作,所以農民大批量失業?”
乙骨憂太:“也沒有‘失業’這麼嚴重,低階術師已經取消了出差制度,開始值守專門的片區。相對來說沒有以前那麼辛苦,薪資也會降低,但是工作變得安全穩定了。”
三名二年生發出驚歎。
乙骨憂太繼續科普:“說起來,學校也是從兩年前開始招收非戰鬥類的‘能力者’。”
釘崎野薔薇和伏黑惠互相看看,又看看虎杖悠仁:“兩年前,不就是我們嗎?每個年級有兩三個班,但是似乎沒有聽過這種事?”
樂天派指着自己自爆卡車:“我呀!”
“诶?诶诶??”
“我是因為跑一百米隻需要三秒,所以被特招進學校的啦!”
“诶?!一百米,三、三秒?!”
衆人還沒從震撼中醒過神來,就聽前方傳來隐約有聲音。嗖地一聲,兩位乙骨哥哥不見了。
“快!應該是發現咒靈了!”
釘崎野薔薇帶頭沖刺,三名二年生一頭紮進幽暗的回廊……然後就被震在原地。
咒靈在哪裡還不得而知,但是……釘崎野薔薇掃視眼前的回廊,興奮得又蹦又跳:“禦鈴廊!是那個禦鈴廊啊!”
乙骨學姐:“禦鈴廊!”
電光石火之間,兩名女生已經用眼神達成了一緻,兩人滿眼星星地回望同學:“這是我們一生的請求!拜托拜托!”
……
片刻後,四名男同學披着十二單,滿臉懷疑人生地跪坐在禦鈴廊裡。
隻聽門外傳來一聲拉長調子的女聲。
“将軍大人,回宮——”
門開了。
雖然‘後宮’人數不多,但确實是相當正式的cosplay。‘乙骨将軍’威嚴地步入禦鈴廊,‘釘崎老中’眉眼亂飛地示意四位演員配合行禮。一時間,死魚眼的伏黑夫人、無奈陪笑的乙骨二哥夫人、興奮地主動大聲配合的虎杖夫人、頭疼地挑眉毛的乙骨大哥夫人,神情各異、完成度不一地伏下身。
“哇哦——哈哈哈!”
“該我了該我了!”
将軍和老中蹦跳着返回門外,互換了角色之後,随着一聲‘将軍大人回宮——’,門又被拉開了。
‘釘崎将軍’雄姿英發地邁着方步踱了進來。隻是還沒等她說話,一陣嘶啞的怪叫從頭頂傳來。
【給我!給我認真拍戲啊——!不許你們侮辱大河劇!!!】
“醜東西!!你才是不要打擾我的明星夢啊!!!”
将軍大人的古着被一把甩在地上,釘崎将軍揮舞着錘子,滿面獰笑地撲向醜陋的蟲子。
“學弟學妹加油!”
乙骨老中應和着釘崎将軍的節奏,掌聲拍出了戰鼓的氣勢。
……
片刻後,釘崎的明星夢破碎了。
不光如此,他們六人都被姬路城拉進了黑名單——因為又不小心拆了房子。
“下次,請、務必、一定!給我們派可靠的咒術師!不許再派這種毛頭小子過來了!”
負責人把高橋輝志訓成了一隻弓着背的蝦米,六個學生灰溜溜地順着牆根溜走,獨留可憐的輔助監督承受炮火。
好不容易逃到城外,本該接應他們的人還沒影子。六個學生圍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