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時大概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以至于過了那陣勁頭自己回想起來都會頭皮發麻。
“不喜歡的話,以後不會了……”她小聲嗫嚅着,試圖将手收回來,卻被禁锢得更緊。
上将扣住那雙作亂的手,稍一施力便将始作俑者帶進了懷裡,顧小絨渾身僵硬、心跳如雷,直到他無奈地歎了口氣,吻了吻她的鬓發。
“沒有不喜歡……”韓奕輕柔地撫摸着愛人,從額角吻到眉梢,直到很久後,懷裡僵硬的身軀才緩緩放松了下來。
怎麼經曆了這麼多事,還是一點都不經詐,明明這麼怕自己,當時又是怎麼敢叛變的……上将心情複雜。
顧小絨縮成一團,安靜乖巧地蜷縮在他的懷裡,目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哨兵覺得自己的心抽痛了一下。
“不要害怕我,也不要壓抑自己,可以嗎?”他将下颌放到她的肩上,吮吸着她的氣息。
“可是,你不也一樣壓抑着自己嗎?”許久後,顧小絨輕聲開口。
她的回答在韓奕的預料之外,他很少顯露自己的情緒,一時也不知道該怎樣去解釋。
“因為你覺得自己做得不好,是這樣嗎?”顧小絨靠在他的懷裡,溫聲說道:“你覺得自己的生氣、内耗和占有欲都很不好,所以将所有的壞情緒都收起來了。”
說完後,她輕輕掙開韓奕的懷抱,輕輕捧住他的臉,與那雙明淨的黑色眸子靜靜相對。
“可我不想要你完美。”顧小絨一字一句地說道:“不管是你生氣還是内耗,那都是你的一部分,我喜歡的是你原本的模樣……我隻是希望你在氣過之後可以和我溝通,讓我更了解你一點。”
韓奕聽着愛人的剖白,白皙的耳尖浮現出一絲绯紅,他低垂下目光,握住顧小絨的手。
“那你呢?”韓奕閉上眼,将顧小絨的手心貼在微涼的唇前:“在你的心裡,到底是把我當成愛人,還是……長官?”
他艱難地說出那個詞,目光浮沉在晦暗與光明的交界。
“你……真就那麼在意嗎?”顧小絨也是從這時才明白,對于她而言近乎于完美的回憶,對于韓奕而言隻有不得已的痛苦。
他需要壓抑自己的感情、承擔責任、隐瞞真相,将她推到很遠的地方。因為身份與職級的差異,她将永遠恭敬地守望他、忠誠地執行他的命令,他們彼此之間橫亘着一道無法跨越的河流。
也許如果沒有愛上她,他也不會如此痛苦。可是他到底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他會累、會流血,被裝載在胸腔中的心髒也是血肉做的,會一樣感知到疼。
他被貼滿了各式各樣的标簽,是帝國的上将、三軍的統帥、是戰争英雄、是黑暗哨兵、是戰争兵器,可唯獨不是他自己。他終其一生都在奉獻,被鐵律般的規則與命運束縛,十餘年戎馬倥偬、九死一生,到最後渴求的不過是平凡的生活與她的愛。
在她的面前,他丢棄了世間所有的浮名與污濁,那顆無堅不摧的心第一次感到了疼痛與怯懦。他想要她愛他,就像天下任何一個妻子愛着丈夫,一個女人愛着男人。他不要她離自己這樣遠,他不要她小心翼翼地做那個中尉,讓他重新回到枷鎖中。
所以,請你愛我吧。
韓奕緊擁着愛人,眼角發紅。
等到雨季終于結束,羅賽利亞也完成了安防的重新部署,解除了戒嚴。湛藍的晴空一碧如洗,燦爛的陽光勾勒在橫斜的枝頭,那棵樹在連綿的暴雨中凋零了葉子,花苞在那之後重新綴上了枝頭。
這是顧小絨第一次和韓奕一起觀看庭院中盛放的櫻花,原本她的精神圖景也是櫻花樹,現在也算是補全了遺憾。在午後溫暖的陽光裡,她和韓奕相擁而眠,紛飛的绯色櫻花在寂靜中簌簌飄落。
在她的懷抱裡,韓奕睡得安穩深沉。他現在可以每晚睡着6小時,午後再睡着1小時,科林将登門體檢的時間調到了半月一次。
睡醒後,韓奕也仍舊埋在顧小絨的懷裡,輕輕蹭着她,像是一隻正在撒嬌的巨型貓科動物。
他們的審批流程已經走到了最後的環節,還有三天就可以正式批下來,而他們也早已規劃好了去澤卡旅遊的路線。
南方投降後,帝國投入了巨大的費用修繕被炸毀的城池,澤卡的地理位置舉足輕重,除了修繕幾乎成為廢墟的舊城以外,還在旁邊修建了一座條件優越的封閉城市。至于舊城區,已經被開發做了藝術區,來自全國的文藝青年和藝術家都在朝着那裡彙集,最近也剛好有大型的藝術展覽。
公會也終于公布了好消息,新分化的S級哨兵平穩地渡過了危險的分化期,也成功匹配了向導。現在帝國擁有了兩位在役的S級,雖然無法與曾經的頂峰相比,也算是現階段不錯的成績了。
“說到這個,我原本想問你來的……”顧小絨緩慢地挪動着腿,不希望自己看上去太過明顯,在前一晚狂風暴雨的情事後,她直到現在才能勉強下地。
“你真的……不需要向導嗎?”她問得猶猶豫豫、臉頰泛紅。如果不是想要精神疏導,那他在床上讓自己死去活來的意義在哪裡,不就是為了最後那一小段強行精神連接麼。
“嗯?”韓奕目不斜視地撐住了顧小絨搖搖欲墜的步子,他有些疑惑地望着她,深黑的眸子明淨而透亮:“我隻是單純地想要抱你而已。”
“說什麼呢?!”光天化日的,顧小絨的臉一下紅到了耳根,她條件反射地想把手抽出來,卻被哨兵死死拽住。
“我是說……”韓奕無視了小鳥無謂的掙紮,将她的手貼到唇上:“我不是想要向導……”
“我隻是想要你。”
“流氓!!”
(番外:熱潮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