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考慮一兒半女?”
“等戰争勝利後會考慮的。”沈骁滴水不漏地回答。
直到主餐都已用完,萊安才不急不慢地切入到主題:“我今上午剛剛看完你們昨天的實戰演習,新人表現十分不錯。”
“中尉,你現在與韓奕上校的精神契合度怎麼樣?”紫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寒光乍現:“你可以看見他的精神體嗎?”
顧小絨感覺到韓奕微涼的手忽然壓在了她的腿上,上校注視着對方:“我與中尉的精神契合度十分匹配,我覺得這一點從評定分數上就能看到。”
“嗯嗯。”萊安似笑非笑,沒有再追問,而是話鋒一轉:“可是你帶的楚飛與他的向導周烨就沒有那麼好了哦。”
原來,是在這等着。
顧小絨立即回憶起作戰時的場景,她沒有記住楚飛的向導叫什麼名字,隻記得那人當時的精神力攻擊最為兇猛,那一發擦過她右肩的子彈應該也是此人所為。
“皇室對每一個S級哨兵都十分關注,可是從目前的測評數據看來,楚飛的情況不是很穩定。”萊安語調轉冷,顯然是有備而來。
“他的作戰數據不錯,攻擊力、攻速、準确度與耐力都足夠。”韓奕堅持。
“我說的是精神力,上校。”萊安語調輕飄飄地:“你說呢?沈骁。”
“……”做為向導總負責人,沈骁怎麼會不知道楚飛和周烨的問題,一個是攻擊型向導,一個是攻擊型哨兵,後者甚至才剛剛分化到了極易狂化的S級。他們的精神協同程度一直都不高,二人又都是互不相讓的性子,常常在作戰時各自為營。
而此時的顧小絨,也終于回憶起作戰時某個不和諧的點究竟在哪裡,他們好像……同步率确實不高。
“您有何提議?”韓奕終于受夠了陪萊安兜圈子,單刀直入。
“S級哨兵也好,向導也好,對于國家而言都十分珍貴。”萊安玩弄着手中的銀叉,開始冠冕堂皇地說話:“我提議他們二人暫緩派遣任務,直到确保他們倆的狀态都穩定,據我所知他的整修期已持續了2個月,還剩1個月時間,如果還是無法磨合隻能重新匹配。”
按照公會的流程,楚飛是會被關入禁制塔的……
宴會走到這裡圖窮匕見。
萊安沒有蠢到直接動韓奕,他準備從他的周遭下手,曼琳與楚飛是他的嫡系,曼琳成功率高且穩定性強,那麼現在最危險敏感、也最好下手的就是楚飛。
“現在一線的作戰十分缺乏人手。”沈骁立刻回複道:“維塞克城久攻不下,我們正準備派遣S級哨兵過去。”
“不用擔心,我是來幫忙的。”萊安擡手以示安撫。可他的眼神,像是終于等到獵物步入陷阱的獵人開始收網:“我這邊剛好有合格的人手,能力與穩定性都不錯。”
他語氣輕緩,狀似商量,實際卻沒有可以談論的餘地,他看上去十分享受這一整場狩獵。
“S級哨兵的危險系數想必不用再做贅述。”萊安雖然面色帶着笑意,眸子卻是冷的:“半個世紀前的那次S級哨兵失控事件,死了482人。”
“摧毀阿爾法級戰艦一艘、利刃級機甲4座、雷電級戰機2架、直升機3架。”
宴席一片寂靜無聲。
“帝國因此建立了嚴格的禁制塔法案,杜絕這樣的事件再次發生。”萊安緩緩晃動着高腳杯裡的酒,淡色的液體折射出細碎的波光映在他冰冷的瞳仁裡。
“受傷人數麼,我沒有記了。”他抿了口酒,懶聲說道。
顧小絨神色一頓,她在地方公會多年,雖然也學過曆史,知道有這樣一次重大哨兵失控事件,卻從來不知道這樣詳實的傷亡數據。大約是損失過于巨大,這些數據在曆史書中都被抹除了。
這樣的事,即使現在的公會裡有人知道,也不會再提起。
做為一個向導,她其實對S級與A級哨兵的力量差距沒有直觀的認知,也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S級究竟是何種意義的存在。穆承安少校曾經委婉向她提過,有一個失控的A級哨兵捏碎了他向導的頭,于是她一直以為即使韓奕失控,死的不過隻有一個自己。
在顧小絨的對面,金發哨兵的身體仍舊處于時刻戒備的緊繃狀态。
“這個擔子壓在你身上了,自己小心。”穆承安的話平地驚雷般出現在她的耳畔。
她隻感覺渾身發冷。
“好吧。”沈骁打斷了這場令人窒息的沉默:“既然上将已有謀劃,麻煩您的手下盡快過來與我對接。”
“沈骁上校,我最喜歡同你說話。”萊安露出燦爛的笑:“我的哨兵會安排好的,勞煩你了。”
“沒問題。”
宴席結束時,天色已經很晚了。
韓奕與沈骁兩人并排而行,一路無話。直到送走了上将,沈骁才歎了口氣,白色的煙霧在冷寂的空氣中彌散:“你準備怎麼辦?”
“我處理我的人,你處理你的。”韓奕微垂着頭,剛才的宴席上他迫不得已喝了幾口酒,這會兒正是難受的時候。
“以後楚飛和周烨的實戰,我會去現場跟。”沈骁不置可否:“精神匹配度這事,還是得兩個人在一起才行。”
但顧小絨知道,不管韓奕和沈骁準備之後采用何種方式,他們是一定要保住楚飛與周烨的。
她感到一陣巨大的頹喪,戰争已持續了如此之久,不考慮如何凝結力量,反而還互相牽制、争權奪利。前線作戰至關重要的将領,竟還要耗費相當的精力去應付這些勾心鬥角,難怪戰争持續了十年之久。
疲憊緩緩襲來,将混亂的思緒沖散、抹淨,隻留下一片空白與嗡鳴。
她感覺到韓奕似乎是在看着自己,可她不敢擡頭看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