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校,您來了。”一個帶着半月眼鏡,溫和的男人走了過來,顧小絨掃了一眼他肩章上的橫杠與星星。
穆承安少校,哨兵管控中心負責人,是一位氣質柔和的向導。哨兵與向導分屬兩個體系,哨兵的肩章與绶帶是銀色,向導則是金色,顧小絨職級不高,還沒有佩戴绶帶的資格。
“準備好了的話就開始吧。”上校言簡意赅。
考評中顧小絨參與的部分并不多,測試精神連接與模拟攻擊的時候是這位穆少校與其餘五位向導輪流進行的,幾乎沒有什麼問題。顧小絨對自己的精神防禦力有信心,她在過A級向導的考核時,幾位老師都沒能突破她的屏障。
眼前這位穆少校雖然說話溫溫柔柔,攻擊起來卻絲毫沒有手軟,這是顧小絨承受過的最強的一次精神攻擊,她隻覺屏障劇震,太陽穴尖銳刺痛如同被雷電轟鳴。好在沒有掉以輕心,經過細密的修複,她與上校的連接已經穩固,姑且扛了過去。
“蠻不錯的。”穆少校修長的指尖戳了戳金絲眼鏡,示意這一部分的考核結束。
接下來是對哨兵的一系列單獨測評,沒有向導的事了。顧小絨被剛剛那一陣猛烈的精神攻擊震得有些耳鳴,卻仍堅持站立着沒有坐下。
“在這兒等我。”上校囑咐道,脫下外套搭在椅背上走了進去。
“是。”顧小絨乖乖應道,直到上校關上門,身體才松了松。
“不休息下嗎?”穆少校走到她的身邊,随手拉過一把椅子。
顧小絨搖了搖頭,腼腆地抿了下嘴唇。她注意到對方的視線落到了自己的右手,那是她剛剛接過的名叫“啟動器”的小玩意。
“知道怎麼用嗎?”穆少校擡眼問,一雙栗色的眼透過鏡片直直望向她。
“不知道……”顧小絨老實回答,地方公會很少用這個,用的也是舊型号,眼前這個她确實是第一次見。
對方伸手了接了過去:“你平時慣用右手嗎?”
“啊,是。”顧小絨應到,随即伸出了右手,穆少校修長的指尖在那小玩意上點了點,它随即打開,像是機械爪一般張開,發出輕微的嗡鳴聲,然後“咔哒”一聲扣在了她的手腕上,嚴絲合縫、随後逐漸隐形。
這應該是某種納米材質。
“軍方最新的型号。”穆少校緩緩用指腹摩挲了一下,這才松開了手。
“韓奕上校的狀态還需要觀察一段時間,但公會實在是很需要他。”他松開顧小絨的手腕:“必要時候握拳按動正面的開關,基本隻需要一下禁制環上的電流就可以立即剝奪哨兵的行動力,如果不行就再來兩下。”
“側面的按鈕和身份卡一樣具有權限,可以打開禁制環和一些其他的監控措施。”
穆少校淡然說完這些話,顧小絨默默聽着。
“我在這兒待了很多年,什麼都見過,曾經有個失控狂化的A級哨兵把他向導的頭活活捏碎了,血漿和腦漿噴得到處都是,公會不想再看到這樣的事,所以觀察期内要格外小心。”少校望着窗外,眼神仿佛沒有聚焦,金色的陽光照應着他的瞳孔,呈現出近乎透明的琥珀色。
“是……”顧小絨答到,她感到後背一陣發冷,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第一天晚上在幹什麼。
“你才來中央公會,這邊幾乎全是A級哨兵,還有極少數的幾位S級,地方公會60%的構成是B級哨兵,他們的狂化率不高。”少校繼續說道:“S級的兇險指數是A級的5倍往上,他們的不穩定性太高,力量又太強,五步之内很難說控制得住。”
那扇關閉門扉之後,隐約傳出拳拳到肉的擊打聲,随後是破空聲、物品碎裂與低吼聲,疾風驟雨一般愈演愈烈,像是龐大的猛獸在彼此撕咬。
顧小絨不由目光往那邊移動,但意識到穆少校還在同自己講話,又随即收回了視線。
“不要因為是韓奕上校就掉以輕心,現在這個擔子壓在你身上了,自己小心。”穆承安對着逐漸龐大的噪音視若無睹,看起來早已習慣。
“是,多謝少校提點。”顧小絨誠懇道謝。
他們的交談剛一截止,門便打開了,韓奕毫發無傷地從裡面走了出來,除了右肩稍微有些皺以外,與進去前沒有變化,他一手抄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走。”
顧小絨立刻乖乖地跟上,她的眼神一直落在上校身上仔細看着,直到确認沒有别的新增傷口才放心。她又用精神絲線輕輕探了探,發現自己留下的精神屏障沒有損壞,而哨兵的精神力也趨于平穩。
“哎喲,這就護上了。”穆承安嘴角一揚:“你的新向導很不錯哦,上校。”
韓奕懶得搭理他,疾步離開。
大門外,中央公會的車子已經停好了,五輛黑色的車型完全一緻,司機、随行士兵與文職人員紛紛下車。“上校,歡迎回來。”一位金發女軍官上前道,韓奕略一颔首,便進了第一輛車的後座。
顧小絨頓了頓,一時不知道自己應該坐哪輛。
“中尉,您也請。”女軍官似乎看出了她的窘境,立刻上來貼心地指了方向,她指的恰好就是韓奕的身邊。
“……”顧小絨無語凝噎,隻能硬着頭皮上。
這整整五天,她與上校就一直待在同一個密閉的空間裡,無非是從這個密閉空間到下一個密閉空間,還好這一次前面有一個司機,上校的注意力也沒有再落到她身上。
一路無話,軍方的車雖然内室寬闊,但她與上校并排而坐,也不過隻隔了十數厘米。
有上校在側,顧小絨隻得正襟危坐、背脊挺直,不敢松泛一點。所幸中央公會的辦公樓與禁制塔離得不遠,大概半個小時就到了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