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一種非常微妙的眼神看了楚棠一眼,架着的胳膊往下一放,就開始收拾東西。
楚棠明白了,這是個脾氣大的,說炸毛就炸毛。她無事人一般改了口,淡定道:“開個玩笑。”
不等青年拒絕,她蹲了下去,仔細看了看敞在外面的肉類,肉質新鮮,都是好貨。
她心裡滿意,再往袋子底下瞧了眼,問了句:“蘋果壓在底下,能拿幾個出來我看看麼?”
殷白汀卡在那裡,一時找不到由頭,半晌不情不願的從袋子裡拿出了幾個蘋果。
都是剛摘下來,特地讓底下人洗幹淨的,紅彤彤的,個頭還大,楚棠一看就更滿意了。
隻是她沒看幾秒,視線不禁被其他顔色所吸引。
托着紅色蘋果的,是一雙極為漂亮的手,膚色極白,指節修長,因為太白,能清晰看見蟄伏底下的淡青色血管,指甲蓋被修剪得整整齊齊。
殷紅,雪白。
實在賞心悅目。
楚棠老毛病頓時犯了。
心裡直癢癢。
青年剛進來時,她一眼就知道這人身材比例絕佳,看不見臉,尚能克制。
隻是近距離接觸,瞧見青年一塵不染的皮靴,被打理的一絲不苟的褲腿,還有這雙手......
殷白汀正在思考今天為什麼想不開要出門,冷不丁聽見剛才聲音還不冷不熱的女人,忽然溫柔了許多,“這樣吧,原價可以,包配送嗎?”
配送?
得寸進尺。
殷白汀天生長了張谪仙似的臉,人們常常被他的臉所迷惑,忽略他的不耐,但一旦把臉蒙住,渾身上下的大少爺脾氣就遮不住了,眼睛裡刀子似的飛出兩個字:你說呢?
他在心裡忏悔。
就不該留在這裡。
殷白汀一邊往袋子裡裝東西,一邊心想,這回天王老子都拉不住他。
走,馬上走!
楚棠看着青年很快裝好了東西,墊在地上隻沾了點灰塵質量上好的黑布都沒要,提着袋子就往黑市外面走,跟背後有鬼追似的。
他人高腿長,不一會走出十米外。
眼看就要走到出口了,楚棠語氣悠閑地開了口:“我是不是沒說清楚,你今天帶的東西,我全要了。”
殷白汀步伐肉眼可見的變慢了點。
楚棠幽幽道:“你手上的東西,估摸能有七八十斤,算下來得五六十塊了,真的不賣?”
“......”
那巷子口已經離得沒多遠了,但她慢悠悠一句話說完,殷白汀腳步打轉,愣是沒走出去。
這時,楚棠像是有些苦惱:“哎,算了,寶河大隊離城裡遠,你不想送我也不為難你,我還是去找别的人吧。”
楚棠毫不留念,轉頭就要走。
身後卻傳來幹巴巴的兩個字:“地址。”
楚棠沒回頭,眼中流露出笑意。
來這裡賣東西的,又有幾人真的不缺錢?
如果不願賣,那肯定是給的不夠多。
楚棠眨了眨眼,重新轉過身去,交代了寶河大隊的地址,還有送到哪戶人家。
她一個人居住,到底留了個心眼,便報了許富媳婦家,說是自己關系好的嬸子家。
殷白汀:“......明天早上送。”
他隐在口罩下的臉色臭得很,這回沒有了一種名為貧窮的東西困住他的腳步,走得飛快。
出去前又被楚棠叫住:“還沒問怎麼稱呼?”
殷白汀頭也不回,“尹柏。”
楚棠在嘴裡念了聲尹字,看着寬松上衣都遮不住的窄腰長腿離去,心情十分愉悅。
雖然不知道尹柏臉有幾分,但他身材好,脾氣還挺沖,偏偏又有很明顯的需求。
窮,愛錢。
有需求最好不過了。
這種人相處起來就很容易,不像知青點那位知青,回回見到都一臉無欲無求要成仙的冷淡樣,像塊難以捉摸的冰。
楚棠現在倒沒生出其他想法,她滿心滿眼都惦記着拿回江甯頭上的氣運,等她完成了畢生心願,有錢又有貌,什麼美男找不到?
就是這個年代的人好像思想比較保守。
她可不能招惹好男人。
購置的事情一解決,總歸暫時少了件麻煩事,她提着東西要離開時,突然被一個形迹鬼祟的老頭攔住。
老頭神神秘秘地問:“小妹,藥要不要?都是好東西,消炎止疼退燒藥,擱外面絕對買不到。”
楚棠本來沒想買,忽的想起了什麼。
“多少錢?”
*
金嶺鎮重點高中。
門衛室。
學生們還在上課,校園裡除了走動的老師,氣氛顯得很靜谧。保安大爺從桌子底下掏了把瓜子,正閑着沒事嗑瓜子呢,忽然玻璃被人敲響。
一道女聲問道:“你好,請問招生辦公室怎麼走?我是來咨詢入學的。”
大爺一愣,擡頭看去。
隻見校門口站了個十八九歲左右的女生,五官普通,但雙眼很有神,紮了個高高的馬尾,顯得很利落。
她穿了件剪裁簡單大方的黑色大衣,遮掩掉了皮膚不夠白的缺點,搭配一雙及膝的長靴,襯得個子高挑纖細,突出了幾分女性特有的氣質。
氣質是很玄妙的東西。
但有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城裡人。
想到早就過了招生的點,這時候來辦入學的,隻能是那個專招有錢人的班級。
大爺笑呵呵開了門:“往裡面走,走到盡頭右轉的教學樓,二樓就是了。”
楚棠道了聲謝,哒哒往裡走去。
剛從寶河大隊匆匆趕回來的江甯,餘光隐約瞥見了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往裡走。
不知道為什麼,看着莫名讓人不爽。
她嘴巴甜,平時和保安大爺關系不錯,路過時随口問了句:“那誰啊,怎麼會見過,學校裡的學生?”
大爺自豪道:“嗐,不就是那些自費生,家裡那麼有錢,還不是花錢都要來我們學校讀書。”
江甯糟糕的心情好了幾分。
能進她們學校裡讀書的人,不是成績好大有前景,就是家庭條件富裕的學生。
她能在這樣的環境裡結識人脈,楚棠能嗎?
江甯不是沒想過楚棠可以砸錢進來,但她入學這幾個月不是白呆的,恰好知道一個秘密。
招生辦的遊主任從沒招過鄉下的自費生。
他嘴裡不說,最是鄙視鄉下人。
楚棠絕對沒有可能來嶺高讀書。
隻要想到楚棠早上胡說八道那一通,全是在她面前故作鎮定,實際上心裡不知道多慌亂。
江甯舒服了。
臉上帶着笑意往宿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