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發現自己依然在家裡的床上，所以還是在做夢？……夢裡出現的格林小姐，是代表自己的良知嗎？但想到卡特爾倒下的一瞬間，艾倫心頭的快意又再次湧起。要是真的就好了，要是卡特爾真的死了就好了……這是艾倫第一次感受到恨的力量，他咬着指甲，心砰砰狂亂着，甚至構畫着在現實裡實現複仇的可能……

大約一個小時以後，艾倫感到有人站在自己門口，往門外一看，發現竟然是格林小姐！她皺蹙着眉頭，一副鄭重其事、心事重重的樣子，更重要的是，她穿着與艾倫夢裡一樣的服裝！

這使艾倫困惑着，感到自己開始分不清夢境和現實，但很快地，他從格林小姐口中得知，她剛才真的在神學院禮堂！！不是做夢……剛才發生的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艾倫因自己擁有的能力和可能達到的複仇心思繁亂，但是格林小姐還在關心他，一看到格林小姐臉上沉重、愧怍的表情，這些日子以來累積的傷害、悲傷，孤立無援的委屈、心酸，就都如洪水決堤一般，不由他控制地洶湧而來。艾倫終于忍不住，崩潰地大哭了一場。

“我會幫你，”蘇珊借由艾倫的眼睛看見自己神色堅定地說：“無論遇到任何困難，你都可以來找我。”

此刻作為艾倫的自己，在強烈到如溫水倒灌進冰冷身體的震撼與感動中，止不住地微微發抖。有一瞬間，艾倫忍不住想要對她和盤托出。告訴她自己的憤怒和恨意，自己做的那些夢，自己想要卡特爾死的決心。但這樣軟弱的念頭隻閃過了一瞬，就被臆想中複仇成功的快感吞沒，他于是轉過含淚的眼，萬分抱歉地想：對不起，格林小姐，對不起……但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太晚了……蘇珊縱使當時想要安慰艾倫，此刻之前，卻從來沒有真的的認識他，對于他的想法遭遇，更是全然不知，她也不知道，艾倫曾經對于自己抱過怎樣的期待……已經太晚了……蘇珊借由艾倫的眼睛，看着那時自己離去的背影，不禁心生怆然。

當天晚上，艾倫依靠主動的冥想，第一次成功地“靈魂離體”。他進入卡特爾的宅邸，滿懷着一種惡毒的怨憤戲弄了卡特爾一整個晚上，心想着就這樣讓他在極度的恐懼中直接被吓死也不錯。第二天，吓破了膽的卡特爾披着一條毛毯，被他高貴優雅的太太攙着，要到教堂裡去驅魔。

艾倫原本還有一絲忌憚，但在踏入那些蠟燭擺成的驅魔陣卻沒有受到任何損傷後，他确定了自己能站在這裡，就是上帝的旨意！如果真的有上帝的話……

神父在向卡特爾詢問他過往的罪過，卡特爾說了他年幼時被父親殺死的狗，辜負的女仆、絕交的朋友……一切曾經在他自私如壁壘的心上留下痕迹的事物，卻沒有那些為了構築他的财富帝國，或得瘧疾，或斷手腳，或者直接送了性命的工人，那些“散發着使他過敏臭味的窮人”，艾倫的父親……

“真的嗎？”艾倫忍不住問他，“真的沒有了嗎？”

“沒……沒有了。”卡特爾縮成一團，一動也不敢動。艾倫能從他因為恐懼瞪大鼓出，滿含着淚水的眼中看出，他并沒有說謊，他甚至是真心地覺得，他自己并不是一個惡人。

對此，艾倫一面憤怒到簡直要笑，一面又覺得萬分熟悉。是啊，他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人總是這樣，從小到大，不是早該知道了嗎？你甚至不能說他們有什麼惡意，他們隻是不在乎。他們盡心竭力照管着自己的欲望野心，卻對那些被他們踩在腳下，随意踐踏的人的感受視若無睹。

……真該死啊……蘇珊共感着艾倫的恨意一瞬如洩洪般狂湧，心髒發凜着想要後退，可她已經借由艾倫的感官伸出手去，皮肉被撕扯開幾乎沒有發出聲音，蘇珊面對着卡特爾驚恐至極的表情沒辦法閉上眼睛！她共鳴着咆哮嘶吼的憤怒，感到自己極度顫抖的手伸進卡特爾潮濕滾燙的胸口，觸碰到他柔軟的内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