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顧時一進門,穆雨就特别好奇。由于真實“工作”的原因,他一眼就能分辨,這是自己那個老不死老闆的精神力。一個普通學生怎麼惹上了老闆,他最近不是在實驗室裡沒出來。
顧時混沌的腦袋則艱難思考,果然不被舉報,夏佳澄是不會改名的。
“你現在隻是想睡覺,精神力很強啊。難怪宿辰宇很喜歡你,畢竟他缺精神力。”沒有外人在場,穆雨終于放下了溫和的面具。
顧時試圖推開他摸向自己的手,沒有推開不說,還被評價為“小動物”。但穆雨的動作到底被攔住了,因為席從容揮開了他的手。
“複制人?”穆雨是見過那一排壯觀的複制人,但很顯然沒見過席從容。或者不知道席從容是整個體系的CPU,“原點”計劃的應急副控。
穆雨若有所思地在顧時和席從容之間來回掃射,良久才說:“陳青和真談戀愛了?”在穆雨的概念裡,如果不是陳青和,為什麼這裡會出現複制人。
“沒有。”席從容反駁,擋住了穆雨的視線。穆雨發現面前這個比那些批量生産的靈活多了,有些難搞。陳青和看來很上心。
本來發現有個精神力強的,想借着聯姻的名義接着實驗的。反正這群豪門也不求真心,隻求利益。但如果涉及到陳青和,那就難搞了。
穆雨意味深長的看着席從容。不是談戀愛,那陳青和幹嘛放一個複制人在這個Beta身邊。陳青和又不做慈善,給大家免費發一個集管家和生理需求于一體的人型。
“老闆他需要什麼?”穆雨問席從容。
席從容眼珠子一轉,說:“想找死。”集群實驗流産後,席從容就被重啟用于輔助能力輸出,和緩解夏佳澄的病情。席從容再清楚不過,這個過程是不可逆轉的,就算“集群”實驗成功。
因為一個人的意識是有極限的,換腦子也沒用。
穆雨了然,點點頭說:“原來是想放縱嗎?”穆雨對陳青和的狀态有了解,現在可以說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有些時候,穆雨都覺得自己像是等着接手陳青和的遺産。
穆雨又看了一眼顧時,有些不甘心。這對他的研究來說,就像是病情遇到了靶向藥,可遇而不可求。穆雨再次試探:
“他很重要嗎?”陳青和能割愛嗎?
席從容嚴肅地說:“很重要。”
穆雨聽了,不再糾纏:“好吧。”到手的實驗白鼠就這麼飛了。看着已經撐不住,昏睡的顧時,席從容警告他:
“對你的項目進展不感興趣。别把那些半成品帶出來。”
B132現在正在進行所謂的“大衆”測試。但實際上,完全非法進行。可惜席從容管不了,穆雨也未必能讓他拿到數據。
這裡的穆雨也很喜歡紙質記錄。可能是因為他以為超算光腦01權限在夏佳澄那裡,他自己疑心病又重,卻恰巧防備了席從容:能推斷他在幹壞事,但沒有決定性證據。
穆雨毫不介意被警告。反正在他心裡,陳青和既是他的癫導,又是他該被挂路燈的上司,怎麼對他都不奇怪。穆雨隻是向席從容表達了他的可惜:
“也許有他以後,就可以精準從席雪絨的人格裡提取出你想要的所謂能力權,真正變成Enigma了。”
穆雨毫不在意地說:“那樣強行留住的能力徹底消散了,我也好給月月交代。是宿辰宇吵着鬧着要娶的人害的。”有點遺憾,但不多。
穆雨又不想變成Enigma。
但穆雨話還沒說完,他察覺自己臉上割出一道傷痕。流血的疼痛刺激了穆雨,他卻有些驚訝地說:
“原來普通複制人也能使用能力嗎?那你放棄的有道理。”
“你這樣,真像前文明被AI打敗的棋手。努力幾乎一生,不如機器學習兩小時。”
穆雨露出一個無辜的笑,他大概以為陳青和在看着。實際上,他說的這破話對席從容那是不痛不癢,全是大實話。夏佳澄破不破防不知道,席從容就當在誇自己,哪個AI不認為學習速度快是誇獎。
雖然席從容知道自己的下級單位并不能天然使用,需要席從容給予相應權限。
席從容看着穆雨,快速根據他在星網的浏覽痕迹和現在短時間的相處,建立了一個有關他的大概模型。然後席從容僵硬的笑了:
“不,我沒有放棄。來說說B132打算怎麼改進。”
穆雨聽着“陳青和”的聲音,笑容更大了。他看着顧時說:“哎呀,什麼時候睡了。真可惜不是你的老樹開花。”
席從容警告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封閉了顧時的聽覺。穆雨動了動鼻子,忽然他的笑容消失了:
“哪來的牛油臭味。”
“所以,你真的當時讓我睡了?”顧時不可置信。給讓顧時覺得難以理解的是,穆雨買了件顔色熟悉的藏藍色亞麻襯衫給他。上面繡的是粉色玫瑰,是甜O了點,但不像宿辰宇給的就行。
“你精神力受到攻擊,深度睡眠對你是有好處的。”席從容無所謂,看着顧時從沙灘椅上跳下來,也站起來準備和他一起離開。
剛剛席從容已經被他和穆雨的“領導視察工作”全過程錄像,發給了顧時。隻不過顧時大概沒有消化完全。
席從容建立的模型很精準,給穆雨知道,估計他也要和他口中的棋手一樣破防。辛辛苦苦僞裝大半輩子,兩三句話就被AI看透。
所以他被席從容耍的團團轉。
“能力不是具有唯一性嗎?”顧時在乎的是這個。無論是宿辰宇身體裡的能力,還是席雪絨的能力,似乎都喪失了唯一性。
尤其席雪絨的,簡直就是每個世界唯一指定标配。
席從容的聲音并沒有被二人走在木地闆上的腳步“踏踏”聲掩蓋:“所以宿辰宇的能力像沙漏不斷流失。他現在還能維持狀态,還是依靠你最熟悉的宿辰宇注入能力。”
“你們兩個,都不算是活着?”顧時沒注意到,席從容注意到了。顧時的身體,瞳孔也是渙散的。因為如果不是顧時的到來,【顧時】會靜靜死在檔案室,最後成為幹屍一具。
宿辰宇現在撇開遊戲的誘導,對顧時突然很執着,大概歸結于“求生本能”。Enigma宿辰宇關注“顧時”這個存在,顧時自身也算是還有“時間”的能力殘留。追求顧時,不如說在追逐那一點殘餘的能力。
“真可怕,屍體在和你說話。”顧時抱了抱雙臂,一幅害怕打冷顫的樣子。席從容知道顧時在裝,甚至有心思玩雙關。
“那席雪絨呢?”顧時問。
“也許是已經是‘無主之物’吧。”席從容說:“現在它的判定方式很奇怪,沒有席雪絨這個個體存在了。但席雪絨析出的人格還在。”
“大概就是,輪班制。某個世界要用,就在那個世界;如果有沖突,選擇人格最‘沸騰’的地方。”
顧時說,“沸騰”這個詞彙用的太地獄了,說的像是火鍋。本身腦子就沒了,心髒拿去做了席雪絨的初代核心還被淘汰了,身體也工具化了。現在連排出的意識都沒放過。
顧時意外的是,部分席雪絨的人格居然不在席從容的實體機組處。夏佳澄看來恨的真的很厲害,還打撈了一小瓶。
顧時駐足在一個流動攤販前,買了隻冰棍。中午吃的火鍋還是讓人口幹舌燥,顧時衣服被穆雨換掉都是因為忍不了那股火鍋味。顧時感受着舌尖那股純粹的白糖甜味,感覺舌根的犯酸也消失了。
顧時和席從容繼續腦内交流,因為接下來的事情不方便直接開口說。在外界看來,似乎隻是一對沉默的同行人。矮一點的那個咬着冰棍一派輕松,高一點的微低着頭認真看着他。
顧時“唉”了一聲,背靠在欄杆上。穆雨這人是真的不見棺材不落淚,宿辰宇能精力十足禍害人,全仰仗當年的B132毒壞的是宿朔月的腦子。
B132要是往穆雨希望的地方“挑選”,穆雨就不會舉報夏佳澄了。雖然宿朔月當年也不是沒暗地裡内涵、嫉妒穆雨,搶奪機會。宿朔月和穆雨之間也算是惡人自有惡人磨。
席從容沒有評價穆雨什麼。他早知道穆雨是夏佳澄親自千裡迢迢跑去處理的,還扯了三角戀遮掩。能被夏佳澄這樣“看重”,那肯定是有過人之處。
穆雨是個沒朋友的惡人,還看上了顧時的切片研究價值。但顧時也沒打算放過他:
“我那個世界,他應該是找到證明夏佳澄本人的直接證據才被……啊,死鳥!”
顧時徑直抱住了那隻試圖“去碼頭整點冰棍”的大鳥。席從容側頭看了看,翅膀很長,大概有一米,不是海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