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悶響突然響起。哈利立刻轉頭,卻看到不遠處地上的一道深灰色。
他一下子懵了。雖然這不妨礙他迅速擊倒周圍暢快大笑的幾名食死徒。愛德華此刻也終于從纏鬥中抽身,解決了戰場上剩餘的敵人。
但這些哈利都不知道。他腦袋嗡嗡的,聽不到外界的聲音。
全身好像失去了知覺,幾步的距離,他麻木地擡腳,落腳,感受不到腳掌接觸鞋面的感覺,也感知不到穿鞋踩在坑坑窪窪地面上的實感。他像踏在虛空。
哈利感覺自己像一塊實心水泥。
聯系被切斷了。他感受不到疼痛。
那片深灰色是他買給西弗勒斯的一件羊絨大衣。大衣很保暖,此刻還熨帖地包裹着對方瘦削的身體。
但他躺在坑坑窪窪的地面上。
冬天地面的溫度很低,會凍感冒的,而他還在昏迷。
哈利走到西弗勒斯身邊。他雙膝跪地,把男人從地上抱到自己懷裡。他脫下自己的長袍,寬大的衣服把對方嚴絲合縫地包起來。
青年緊緊抱住男人,用自己還在發汗的高熱身體暖和對方冰冷的體溫。
哈利直愣愣地抱着西弗勒斯。他低下頭,看到對方脖子那裡有點漏風,于是伸出手掖掖領口,把他包的嚴嚴實實的,隻露出一張臉。
這樣會暖和。
西弗勒斯還緊閉着眼睛。
他好像用牙齒把自己下唇咬出血了。這不可以。哈利輕輕掰開男人緊咬的牙關,掏出手帕擦幹淨他薄唇上沾的血絲。
他以前總是習慣抿嘴。那雙蒼白的薄唇總是緊緊地貼在一起。
如今自己卻可以輕而易舉地分開。血迹擦不幹淨,倒是讓他有了一點活氣。
可能天氣有點冷,哈利擦拭的動作有些僵硬。
擦完了。
哈利再次攬住西弗勒斯,讓男人靠到自己已經鍛煉得寬厚的肩膀上。
機械做完這一切,哈利·波特又卡了殼。
他又開始發愣。
四周白茫茫的,倫敦難得冷到下雪的天氣。白色的雪地裡,一位青年穿着黑色的裡衣,懷裡緊緊抱着一具慢慢冰涼的身體。
周圍還有食死徒的屍體沒有清理幹淨,他們還呆滞地望着天空,身上開了幾個血洞。
西弗勒斯的身上沒有破開傷口,但哈利覺得自己的心好像開了一個洞。寒冷呼嘯的風裹挾着風雪,呼呼地往裡刮。
世界安安靜靜的。
可能過了一會兒,哈利忽然感覺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臂。
是誰?
哈利擡起頭,他茫然地四處張望。
有一個人蹲在他附近,嘴巴一開一合,好像在說話。
他在說什麼?
哈利豎起耳朵。
等了一會,耳邊才隐約有聲音漸漸放大:
“……………波……波特……哈利………哈利·波特!”
那是愛德華·康蘭。
他湊到哈利面前大吼道:“西弗勒斯·斯内普中了索命咒!”
索命咒,阿瓦達索命咒。
哈利愣愣地回想以前學習過的内容。
綠色,斯萊特林的顔色。自出現以來除自己這種特殊情況,沒有任何能活下來的曆史。
仿佛才咬合正确轉動的齒輪,心髒終于傳接上一陣刺痛。
哈利感覺心髒像被塞進一大塊鋒利的冰。很疼,很涼,但這不是他自己的感受。
這是西弗勒斯那端傳來的痛。
哈利後知後覺地想,他好像一直都接收不到西弗勒斯的感受。他隻能偶爾模糊地感受到對方大緻的心情。
大緻的心情。也就是說 ,此時此刻西弗勒斯隻會更痛。
哈利奇怪地發現,自己竟然為西弗勒斯還在昏迷而感到慶幸。
旁邊愛德華在高聲大喊他已經報告了聖芒戈。聲音震得哈利耳膜嗡嗡發痛。
哈利不想聽。他把頭埋進西弗勒斯的肩,小心蹭了蹭,臉頰感知到柔軟的黑色發絲。
鼻尖嗅到一絲百合花香,那是西弗勒斯平日裡用的洗發水。
——那股味道摻在風雪裡,太淡了。
———
聖芒戈魔法傷病醫院,
特殊病房。
哈利坐在病床邊,床上躺着西弗勒斯。
昏迷中的男人面容蒼白又平靜,讓哈利想起以前的馬爾福。
哈利永遠不會忘記馬爾福被神鋒無影擊中的瞬間。
血花呈十字型從馬爾福的胸口綻開。大片噴湧的血淋淋漓漓浸濕上衣,伴随着血管破裂的輕微咔嚓聲,花苞輕啟。
寬大的花瓣舒展身姿,蜿蜒的血線延出完整的脈絡。
“噗呲—”
“噗呲—”
破損的動脈高速噴/射出血流,花朵徹底盛開,花心露出伸出數條細長的蕊舌。
似乎還是清晨。微光中,霧氣凝結露水,在花葉上短暫停留。盥洗室微弱的燈光下,零星濺入空中的血珠顯得晶瑩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