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左昊大人。
謝昙能順利入主四方城,絕不可能隻靠一己之力,左昊便是謝昙手底下的得力幕僚之一。
左昊出身魔族,身負才幹,為人看着散漫,一雙眼看過來卻淩厲如電,叫人心驚膽戰。
安又甯向來有些怕他。
他下意識垂頭,躲避左昊目光,尤其側身将自己錫銀面具下的灰色義眼完全隐藏在陰影中,支支吾吾,耳尖卻因左昊的話隐隐透紅:“不、不是,左昊、左昊大人玩笑了……”
左昊笑容微斂。
面前人全然畏縮之态,真是空長了一副如玉般的美人皮囊。若他當初如眼前人一般個性,在他那個所謂“本家”的偌大府邸,此時恐怕早已被人吃的渣滓都不剩。
此人若不是有謝昙相護……
左昊十分不喜。
他眼神中嫌棄之色一閃而逝,語氣卻愈發溫和:“既如此,安公子莫要在此幹站着了,不若随我一同入内?”
安又甯卻擔憂猶豫起來。
左昊前來尋謝昙,定是有公務要談,他若莽撞入内,會不會惹了阿昙不悅?
卻未等安又甯想出個所以然,就被人突兀的一把攬肩,厚重感撲面而來,左昊臂膀有力,半桎梏半推搡着他往裡頭走,語氣也不知是戲谑還是嘲諷:“這還要想上一年?進去便是。”
安又甯面頰陡然炸紅。
左昊約莫比他高出半頭,除了謝昙,百年間他從未與别人如此親近,安又甯不習慣極了。他渾身都不自在,對桎梏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幾番推拒不得後,一時熱的汗都要下來了。
“謝城主,”左昊一把推開栖梧堂的隔扇門,喚道,“我來了!”
防風的聲音從西暖閣梢間傳出來,他邊向外走邊道:“大人來便來了,起這般大陣仗作何……”
防風的循聲而動在見到安又甯時戛然而止。
左昊挑眉,突兀的笑了一聲,饒有興緻的繞過防風,攬臂推搡着安又甯繼續往裡走。
防風冷汗霎時也要下來了。
他忙上前阻攔,左昊卻比他更快,不過下個吐息,就穿行過次間入了西暖閣梢間,開口便是驚雷:“喏,我幫你抓了一個細作。”
謝昙正立在梢間正中央的堪輿沙盤前垂首鑽研,聞言複擡眼過來。
安又甯知曉謝昙定不會信,但他還是緊張的強辯:“我沒有!”
謝昙不動聲色的看過來,目光落在安又甯肩頭,眼神未動,聲音卻淡淡的:“左大人慎言。”
防風說不上來幾分緊張還是尴尬,站在梢間門口默默隐身。
左昊攬着安又甯肩頭的手臂卻更緊幾分,半開玩笑的道:“守在栖梧堂外,卻遲遲不入,不是探聽消息的細作又是什麼?”
安又甯敏感的從中捕捉到了幾分陰陽怪氣。
可他從未得罪過左昊!
他霎時不解的轉頭看去,卻因被左昊攬肩,像極了轉頭親吻。安又甯自是不知,他正想質問左昊為何誣蔑于他,肩頭力道卻陡然一松,他猝不及防間竟被左昊一把推了出去。
安又甯踉跄了幾步才勉強站穩。
他登時怒火中燒。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
縱使他生性怯弱,被這般誣蔑戲耍一番,尤其還是在他心上人面前,安又甯的火氣登時被勾了出來。
那邊左昊卻已雙手豎舉,作投降狀,輕笑着看向謝昙道:“诶,莫惱,開個玩笑。”
安又甯霎時一愣。
阿昙生氣了?
他火氣瞬熄,立刻順着左昊的目光回頭——謝昙的臉色卻毫無波瀾,看不出一絲情緒波動。
謝昙眼神突然轉過來,語氣越發平淡:“連召未同你說?”
安又甯心底一震,知曉謝昙說的是囑托他無事莫要出院門之事,立時心虛,卻強自鎮定:“我不是無故要打攪你的,我有事找你商量。”
“何事?”
安又甯鼓了鼓心底的勇氣:“馬上過年了,我想同你商量下年節之時,府邸年貨置辦之事……”
謝昙突兀的冷笑了一聲。
安又甯一抖,霎時知曉謝昙已看穿自己是為了見他,扯的年節的爛借口,吓得立刻不說話了。
謝昙向來知曉他的黏人。
安又甯一時又擔憂自己行為是否過火,反惹了謝昙厭煩。
謝昙冷冷的看着安又甯,語氣淡漠:“此事向來依照往年慣例,你若不清楚,就去問府上管賬的老仆。”
安又甯聽出了幾分不耐,一腔柔情霎時揉曳的胸口酸脹不已,卻隻得低低應聲:“知曉了。”
謝昙又等了幾息,嗓音低沉:“還有事?”
安又甯搖搖頭,卻忍不住擡頭道:“阿昙,我隻是想讓你知曉,我很想你。”
謝昙默了片刻:“在今辰才分開之後?”
還有外人在場,安又甯臉霎時紅了,窘迫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