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龍彥北的房間,小環正在給龍彥北擦洗。見林輕并沒去歇息,小丫頭有些驚訝:“姨太,您……您怎麼回來了?您不是去歇息了嗎?”
林輕苦笑着搖搖頭,伸手道:“沒事,我不累。這邊有我,你去睡吧。”
小環握着帕子,心裡猶豫着。雖然油燈光線昏暗,可她還是能看到林輕微微腫脹的眼。
“姨太,雖然小環手腳笨,可是您放心,照顧太太我絕對用心,您就去好好歇一晚吧,這些日子您都累瘦了,太太醒了看到您這般憔悴,責罵我們是小事,心疼您那是大事啊。”
林輕微微一笑,心領了小環的好意,仍是伸手去拿那濕帕子。
小丫頭再不情願也拗不過東家,隻能由着林輕。
燈芯即将燃燼,豆粒大的火光跳動了幾下,照得房間裡的一切影影綽綽。
小環站在床尾,看着林輕細心地擦拭龍彥北的手臂,擦好後輕輕放下,再蓋上被子。
小丫頭抿了抿嘴,默默注視着,心中不由地感慨。
都說姨太平時對太太太過苛刻,可是這回太太受傷,姨太不畏辛勞,日夜守護在身邊,喂水擦身按摩,事事都要親自做,對太太的情誼下人們全都看在眼裡。
待龍彥北周身都擦好,林輕把帕子搭在銅盆邊。小環眼快手勤,趕緊去端盆收拾。
此時最後燈芯隻剩短短的芯頭,燈油逐漸吞沒火光,房裡幾乎全暗下來。
“姨太,我去給您換盞燈。”小環趕緊說道,腳下步子也快起來。
“不必了,你去睡吧,我陪太太。”林輕輕聲說。
小環腳下頓了下,聽到東家吩咐,她也不便多說,把銅盆在地上放下,把房門輕輕關好。這時,小環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聽到姨太稱呼太太了。
對着合上的房門,小丫頭開心地合不攏嘴,心想這姨太才不是什麼冷心人,等太太醒過來定然會高興的。
燈芯上最後一絲火苗熄滅,房間重回黑暗。月光透過窗戶鋪灑銀輝,讓剛剛還朦胧在黃暈中的卧房變得清冷涼寂。
林輕脫了鞋子,坐在床邊。想了想,她掀開被子,和龍彥北躺在了一起。
這時,林輕竟發現龍彥北床尾的高櫃上挂着一幅畫,雖然月光暗明,但也看得出那畫上是一朵彼岸花,和曾經給她畫的那副一模一樣。
這副畫應該是她離開北宅後龍彥北畫的,被挂在了龍彥北卧房一擡眼便可看到的地方。隻不過她嫁進來後和龍彥北不合房,雖為北宅姨太,卻是第一次躺在這張床上,在這個角度,才和龍彥北有了相同的視野。
如今再看到這些關于她的事與物,林輕已經默默收下了心中的感動。
龍彥北昏迷的這些日子,那些龍彥北為她做過的事一件件浮出水面。那些事沒什麼轟轟烈烈,看似愛得卑微又溫柔,可更多是讓林輕感受到了龍彥北的堅定。
那堅定或許起始于她從小被留下來陪着龍彥北一起上課一起玩耍時的分秒,或許存在于每一次龍彥北在夜裡偷偷跑到她的房間鑽進她的被窩找她說着悄悄話,或許存在于情動期她對龍彥北溫情地撫慰,也或許存在于兩個人共同經曆的林林種種,不過不論如何,這一年北宅遭遇的這些,她自己遭遇的這些,龍彥北遭遇的這些,最終她倆還能再次走在一起,這便是命運的安排,自己定要陪龍彥北走下去,不辜負緣分的牽系。
林輕側過身蜷起腿,用胳膊撐着腦袋看着仍安靜睡着一般的龍彥北,擡手撫上了那被月光鑲了銀邊的柔美面龐。
從小一起長大,林輕曾經無數次望過龍彥北的側臉,而現在細細看來,龍彥北比以前瘦了太多太多。
離開北宅一年,林輕隻覺得自己這一年過得艱難又痛苦,可她又哪想過龍彥北這一年又是怎麼過來的呢?龍彥北也不過是個二十三歲的女孩子,她是瞬間失去了母親和媽媽,需要一個人頂起這麼大一個家宅的小姐,她确實很多事情都不會,可面對突然接管的北宅,她的内心是不是更緊張更害怕?姐姐搶她的家産,下人蒙蔽她欺騙她,那時,又有誰來抱緊她保護她呢?
眼眶已經噙不住淚水,林輕慢慢靠過去,輕輕親吻龍彥北的額角,鼻尖,唇瓣,身體卻止不住地顫抖。
“龍彥北,你快醒過來好嗎?你娶了我,就忍心把我自己留在這嗎?你說你上一次錯了,再也不會趕走我抛棄我了,你要說到做到的,你不能這樣不管我……你……你幹嘛要替我擋那一刀,你明明是個嬌氣的大小姐,你……你幹嘛要這樣……”
林輕抱着龍彥北的臉,淚水順着眼角開始往下流。
“你快醒醒,你這個大傻瓜,我都沒有告訴你你學東西學得很快,你做得很好,真的,你很好很聰明,我都知道的,小北,你醒醒,已經是春節了,我給你準備了禮物,我把你當出去的畫都贖回來了,你要起來看的,那都是你最喜歡的畫,我……我都贖回來了,你如果再不醒,我就再也不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