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阿柿的唇齒間溢出了細細的聲響。
“疼……”
賈明聽到她的喃喃,轉身就向她狂奔,急切到再也顧不上阻攔李忠。
“她說了什麼嗎?”
他湊到阿柿面前,催促道:“你聽到了什麼?!”
“疼,她一直在喊疼,我什麼都聽不清,隻能聽到她拼命地在喊疼。”
阿柿的聲音細如蚊讷,眼睛裡仍舊空空茫茫。
“還有,一句話,她說,青蟹殺我。”
“青蟹?青蟹……”
賈明略一琢磨,放開阿柿站起來,面向李忠大喜道:“太爺,這青蟹就是案子的線索!您照着這個去查,必定能迅速破獲此案!”
意識到“招魂”結束,年輕衙役終于把他憋在胸腔裡的那口濁氣吐了出來。
最右側,比他年長些的穩重衙役也塌下了緊繃的肩膀。
二人中間的李忠卻紋絲未動。
他仍舊擺着那張剛正不阿的嚴肅面孔,令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沉默片刻後,他開了口,示意賈明他們先從停屍房離開。
聽到賈明喊她離開,阿柿費勁地站了起來。
她的樣子很奇怪,似乎并不能站直,蝦子般地弓着背,每一步都踏得很費力。
就這樣,一步又一步,就在她安靜又怪異地邁出門檻、低頭從兩名衙役中間走過時,忽然,阿柿扭過頭,盯住了年輕衙役的身後。
年輕衙役不自覺轉頭,跟着她向自己身後望去。
可他的身後,隻有一片空空。
那個瞬間,他仿佛吸進了一口極冰的寒氣,從喉到肺,涼了個徹底,凍得他幾乎僵在原地。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于齒間戰戰地轉回了頭。
阿柿還在盯着他的身後。
那雙墨黑的眼睛在此時沒有一絲活人的生氣,像極了一潭粘稠的黑色死水,任誰看了都覺得心中發瘆。
阿柿:“把那隻鳥挪開。”
“什、什麼?”
年輕衙役聽不懂阿柿的北蠻話。
他現在四肢發涼,連舌頭都不大好使了。
“白發老翁。左眉上有銅錢大的黑痣。”
阿柿的眼睛直直地定在他的背後,語氣虛如輕煙,似從陰曹地府飄出一般。
“他很生氣,暴跳如雷,要你把那隻破鳥挪開。”
說完,她無神地轉回了頭,繼續向前邁步,氣息越來越弱。
賈明為了将她的話轉述給年輕衙役,便停了一步,沒有緊跟上去。
就是這一步的耽擱,差點出了大事。
他剛對着已然驚呆的年輕衙役說完最後一句“破鳥挪開”,餘光中,不遠處的阿柿竟然直挺挺向前栽倒。
賈明瞬間如長臂猴子般迅疾蹿出,快到衙役的眼前都出現了虛影,這才在最後一刻接住了暈倒的阿柿,沒讓她的前額直接磕到地面!
确認接住了人,賈明定了定驚魂,把地上那顆正對着阿柿額頭的尖銳碎石撥開。
随後,他跪在原地,歇了一歇。
歇了一歇。
歇了一歇。
……
見院子裡的兩個衙役還站在原地幹看着,賈明終于忍不住沖他們吼叫:“怎麼半點眼力都沒有?趕緊過來把她擡走!”
他憤憤道:“我的腰閃到了!我動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