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假皇子所生的孩子,“幸運”地享受了十幾年的榮寵,在被坐實是假皇嗣之後仍然保住了親王的名分,在那些真皇嗣的眼中,他是根本不配和他們站在一起的下等人。
賀晟揚起下巴,挑釁道:“哎呀,真是抱歉,方才不小心射偏了,撞掉了侄兒的箭。”見賀容桓不作聲,他繼續陰陽怪氣,“看來咱們叔侄有緣,看上了同一個獵物。”
“明明是我家王爺先——”
“住口。”賀容桓打斷了身後随從的話。
其實在場的人有誰心裡不明白太子是在故意給緒王難堪呢?一支箭在偌大的樹林中分毫不差地擊落另一支箭,這要是“不小心”就能做到的事,那他們倆至少也得是糾纏了三生三世的傳奇虐戀才說得過去。
“既然太子殿下射中了,自然是歸太子殿下。”
賀容桓無能為力,他深谙逞一時之快得罪太子隻會令自己日後在宮中更難立足,他除了忍氣吞聲别無他法,否則也不會跑去花夕閣排遣了。
賀晟輕蔑地笑了笑,連随從都跟着主子露出目中無人的神情。
這老東西,一把年紀了還欺負一個小孩子。
我搖搖頭,順手将沒吃完的一顆果子用力一彈,砸中了賀晟身下那匹馬的後腿,馬吃痛受驚,嘶鳴一聲揚起前蹄,半截身子都騰躍而起,賀晟連帶着往後仰去,緊攥着缰繩才沒被掀翻在地。
那群狗仗人勢的随從大驚失色,趕忙圍上去護主。
從剛剛就一直掙紮着想要站起來的小鹿聽到突然的馬嘶,驚懼之下奮力蹬直了腿,帶着插在肚子上的箭虛弱地從地上爬起來往林中跑。
賀晟見狀,顧不得管馬,迅速從箭袋中抽出一支箭射了過去,那隻鹿再次倒地,身體抽搐,腹部随着急促的呼吸劇烈起伏,蹄子時不時抽動一下。
“還想跑?不自量力。”賀晟放下弓,轉回上半身看向賀容桓,“你說是吧,侄兒?”
賀容桓聽懂了他的譏諷之意,偏過頭,不敢言語。
唉……這窩囊氣,那小子受得了,我都受不了。
我從牙縫裡省下最後一顆莓果,在好幾匹馬中瞄準賀晟的那匹,精準打在馬屁股上,本就情緒不穩定的馬甩動尾巴,用力晃動身體,帶動周圍幾匹馬亂作一團,賀晟在馬背上前後搖晃,盡管抓緊了缰繩,還是被重重甩到了馬下。
賀容桓似乎察覺到什麼,四處望了望,我連忙閃到樹後隐蔽身形。
“誰?!誰在搞鬼?!”
我從樹後探頭,隻見賀晟在随從們的擁簇下被扶起來,惱羞成怒地對着樹林的各個方向大聲質問。
戲也看了,氣也出了,我腳踩枝丫,在賀晟決意派人搜查之前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片林子。
在猛獸區到處都沒見到厲雲深,想來他是去靈獸區或者飛禽區打他的野兔野鴨了,轉來轉去這裡也沒别的有意思的,我正打算原路退出圍場,隐隐約約聽見呼救的聲音。
距離有些遠,聽得不甚清楚,連方位都難以辨認,但不管怎麼聽都像是女子的聲音。
圍場裡怎麼會有女人?除了我……
我沿幾個方向都找了一遍,确定了聲音來源,越靠近那個方向呼救聲就越激烈——直到聽見了與呼救聲同時存在的野豬叫聲。
我踩着樹梢,赫然看見底下一個小姑娘癱坐在地上,兩肘撐着身子向後挪,手裡舉着一把匕首,而匕首正對着的是一隻體型比她還長上幾寸的成年雄性野豬。
“别過來……别過來!”
小姑娘帶着哭腔尖叫,胡亂揮動匕首,野豬似是有所忌憚,在她面前徘徊,等待時機。
這姑娘……好像有點眼熟……
我定睛一看,那個頭發淩亂、滿身泥土的少女,是惠陽公主,透過她衣服上的髒污還依稀能看見華貴的刺繡。
可是公主怎麼會在這兒?而且周圍就她一個人,連個随從都沒有。若說是誤入,圍場四面都有加高加固的鐵栅欄,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誤入的。
對峙了好一會兒,野豬的耐心到達頂點,在确認眼前的“人”不會對自己造成威脅後,緊盯着目标将低頭下,耳朵向後貼,前蹄微微擡起,短而細的尾巴快速擺動,然後猛地一跺前蹄向前發動沖刺。
我來不及多想,從樹上拽下幾片葉子朝野豬身上丢去,鋒利的葉片隻在野豬背上不痛不癢地劃開幾道淺淺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