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莺歌發現自己挺矛盾的,每次看不見顧珺雯就想念,見到人又不敢對視,一直低着頭盯地上那片倩影,也盯不出花來。
影子又靠近了幾分,隔着一尺,能看見黑色裙擺下的長靴,靴子上同樣以靈絲繡出繁雜的陣紋,看起來相當金貴。
非常貼合顧珺雯的氣質。
“你可會介意?”
介意什麼?
江莺歌眨了眨眼,随着她仰頭的動作,浴桶裡的水跟着蕩開,幾片藥材跟着水流滑動,偶爾有幾片黏在了細膩的肩頭上,霎時間,撩動了春\色。
但顧珺雯不帶情緒的目光似撩不動的頑石,春夏秋冬,别人看的是四季之美,是喜怒哀樂的生活變化,她看的卻是一成不變的時光流速,連那一身氣質都染上了超凡脫俗。
江莺歌的目光不自覺流露出驚豔之色,藏不住的熾熱,似落在雪地裡星火,不自量力地想化開那一層厚厚積雪,被顧珺雯微皺的眉頭輕易泯滅。
那如冬的目光似能穿透人心,連微燙的水流都跟着冷了幾分,不禁令江莺歌心中寒顫,連忙斂眸垂着腦袋,生怕被顧珺雯察覺什麼。
一聲歎息突兀飄蕩。
“罷了,這般與你說話有些不妥,你先穿衣,我在外間等你。”說完,顧珺雯腳步輕盈地離去。
江莺歌小心翼翼擡頭,确認顧珺雯不在,這才松了口氣。
剛剛,好像差點被顧珺雯看出點什麼,幸而同為女子,她應該聯想不到那層意思,真不知是喜是憂。
随即離開浴桶,擦幹淨身子,帶着點莫名的小心思,穿上顧珺雯送的紫衣,随手撈上天天便出了房門。
顧珺雯坐在椅子上,挺直的脊背永遠都是那麼端正嚴謹,清冷的視線隻在江莺歌身上停留了片刻便收回。
“舞兒似乎很少穿素色的衣裳。”
這話什麼意思,難道自己平時穿花花綠綠的衣裳,顧珺雯都是知道的麼,所以才送了件紫衣?
可轉眼一想,顧珺雯隻在内門大比出現過,應當是自己穿得太顯眼,所以有印象罷了。
能被記住,也足夠江莺歌開心好久,她眉開眼笑地作揖說:“是不怎麼穿,我還未謝過宗主送的這件衣裳,莺歌便在此謝過宗主。”
“恩,你喜歡就好。”顧珺雯颔首示意江莺歌懷裡的天天,“你若不介意,就讓天天待你身邊一段時日。”
原來是這意思,江莺歌搖頭:“自然不介意。”
“天天若是弄壞了什麼東西,我會照價賠給你。”顧珺雯站起身,“時候不早,我知舞兒還要坐診,便不打擾了。”
“宗主……”江莺歌見顧珺雯要走,心中不舍,下意識喊了一聲,但又意識到不妥,遲疑間,連忙改口道,“天天喜歡甘味果,我正打算腌制,若是宗主不嫌棄的話,過兩日,我給宗主送去一些。”
“不必,我不喜這些零嘴,你留給天天吃便好。”
不喜歡麼?
江莺歌記得師尊提到過,渡劫期的強者不用進食,而且能修煉到渡劫期,說明這些強者有很高的自制力,日常中吃喝玩樂很難吸引他們。
更何況是各方面欲\望都低的顧珺雯,所以上次拜托竹溪送給顧珺雯的甘味果,她大概也不會吃的。
看着天空中淡去的身影,江莺歌心底微微失落,随後閉上眼睛,不斷告誡自己這樣已經很好了,能與顧珺雯這般交談,放在前世連想都不敢想,不該貪心的。
緩了緩情緒後,再睜開眼,江莺歌就顯得平靜了許多,她把天天放下,說:“我要去坐診,你能不能乖乖待在這裡等我回來?”
天天搖着尾巴,主動把腦袋貼在江莺歌手心裡示好,顯然它也想跟着去。
“跟着可以,不能搗亂。”
天天應聲一叫,江莺歌便抱着天天出門,今日轉秋,但在院中的樹木依然是翠綠的,許多弟子都坐在院中苦讀着,準備冬季的初級考試。
他們遇見江莺歌會作揖打招呼,然後把視線放在她腰間挂着的醫師牌證上,目光充滿了向往。
江莺歌的目标從來都不是初級醫師,所以不曾有過這樣的目光,這種看起來生機勃勃、對未來的期待和挑戰的念頭從未有過。
似乎從出生到現在,一直有重擔壓在肩頭上,江莺歌喜歡他們對醫術的純粹,所以坐診期間,哪怕會被主診醫師讨厭,她也總會提點副手兩句。
不多久,江莺歌來到坐診間後才發現隻有自己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