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奉的行事太過反常,他暴脾氣名聲遠揚,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過。
夏侯甲心髒猛地一跳,用力握住淩黛的手腕無聲阻止。
好處近在眼前,淩黛怎麼可能放過,一個巧勁掙脫開,忙不疊将令牌接過,拴在腰上,還轉了一個圈:“長輩賜不可辭,晚輩厚顔啦。”
“哈哈哈,小友十分童趣可愛,這樣很好。既然小友無事,那我也該回去了,有空去天師府,讓下面一群皮猴子好好招待你。”之前神廟原址上去兩個小道士,确認現場之後又返了回來。
張奉确定伏屍和蜚已經被消滅,不欲多留,和淩黛告别。
“晚輩恭送張掌教。”淩黛剛和張奉互相道别完,王大爺家老二又跳了出來,擋在道長面前,還把槍掏了出來,顯然不給個說法不讓走。
張奉帶着的天師府道士們臉色沉下來,淩黛和夏侯甲也沒好到哪去。
“誰來和我說說,這是怎麼回事。”淩黛不喜歡老二衣服非黑即白的模樣,之前攔住苗嘉桐不讓她繼續說話,為的就是送走張奉再說,誰料這個愣頭青這麼放肆,明知道對方是國安的人還敢把槍。
一聽淩黛詢問,一股腦把事情的經過倒出來,“寨子裡有很多厲鬼,抓了山下一家人,我讓他們抓鬼,這群道士卻不動。”
“哦?厲鬼無冤無仇的,為什麼單抓一家人啊,前因呢,沒有前因哪來的果?”淩黛臉色鐵青,心裡窩着一團火,擋住苗嘉桐安撫的手,之前冰冷無情的眼又一次出現在衆人眼前,滿是漠然看着老二。
老二面色突然變得蒼白,踉跄一下重新站穩,眼神飄忽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周圍的人,對于淩黛的話顧左右而言他,“不管因為什麼,身為國安人員,不是應該以保護百姓為主嗎?”
淩黛笑了,轉過頭不看,“苗隊長,你能告訴我,事情的前因過後嗎?”
苗嘉桐神情有一瞬間不自然,其他隊員都是如此。
面對淩黛具有壓迫性的眼神,老二還想說什麼,被衆人聯手阻攔。
張奉帶着徒弟沉默不語,看熱鬧一樣旁觀,注意力都在淩黛身上,想看她怎麼選擇。
苗嘉桐最終還是被人質的安慰占據上風,組織一番語言緩緩說道。
“這次被抓的人質,主要是這家人的女主人,她是離婚辦事處的工作人員,每當有夫妻來離婚,都會借口打印機沒有紙,讓他們以後再來。時間久了,離婚的夫妻也就不了了之。在當地被号稱拯救五百對夫妻婚姻的最美紅娘。”
“你知道我要聽什麼。”淩黛神情陡然不耐,她已經猜到事情的大概經過。
冰冷的眼睛掃過在場的每一個警察,尤其是老二,看得他心頭巨震,沒忍住後退兩步。
審視的眸子蘊含着滔天的巨浪,好像一把審判的尺,即将審判他們的無恥。
苗嘉桐吞咽口水,羞愧難當,艱難說道,“這位最美紅娘阻止過離婚的女人中,有被家暴打死,卻被法官認定激殺人,隻判了五年;有聯合父母制造車禍,害死妻子,吞并财産,卻在法庭上以配偶的身份給父母出具諒解書,拿着妻子的财産娶妻生子的;還有在外面亂搞,沒有及時離婚,被婚内強.奸,染上艾滋病的女人;和沒有辦法離婚,火燒女人和兩個孩子,收獲巨額保險,和保姆搞在一起的男人……”
一樁樁,一件件,無一不是作惡滔天,這樣的人竟然還活得很好。
淩黛冷冷質問,“你們要我進去救誰?”
心底醞釀着一把火,若無其事拿了根煙叼在嘴裡,坐在石頭上等待回答。
苗嘉桐幾人也知道這個要求強人所難,但他們到底是警察,總不能眼睜睜看着一家子喪命在自己眼前。
厲安作為隊裡最會說話的人,緩緩走到淩黛身前蹲下,和她視線平行,“我知道你的憤怒,我們也一樣憤怒,可孩子是其他是無辜的。”
淩黛吸一口煙,靠在樹上,從厲安剛說話,嘴角勾起就沒有放下,“厲安,人間的事情.人間了,現在是陰間的鬼,你要覺得我該怎麼做呢?明知道她們有冤屈,卻用手裡的力量,強行阻止,那我和那位最美紅娘,又有什麼區别呢?”
所有人都能看出來淩黛的憤怒,隻有王大爺家老二是個愣頭青,指着寨子裡女人嘶吼聲大聲指責,“你明明能管陰間的鬼,卻見死不救,不怕遭報應嗎?”
此話一出衆人臉色大變。
淩黛猛地沉下臉,一下子站起來,推開厲安阻止的手,突然出現在老二眼前,擡起手狠狠一巴掌抽在老二臉上,把他扇偏,他還沒反應過來,肚子上又是一腳,摔在身後的樹上,猛烈咳嗽幾聲。
“你敢打我,我可是警察,你這是襲警,我要逮捕你。”
老二捂着肚子,扶着樹幹起身,周圍人誰都沒有上前扶他。
所有人都被淩黛的突然動作驚呆在原地,她一向脾氣很好,之前那麼艱難都把他們救出來,怎麼好端端地動起手來。
淩黛冷笑一聲,歪着頭看老二,就像看一個傻子,“你該慶幸自己是警察,死在我手裡的東西可不少,沒有這身衣服庇護,你覺得你還能活下來嗎?”
淩黛恨不得回到過去,眼睜睜看他被伏屍撕碎,多餘救他,一個天真的理想主義,真以為世界跟着他轉呢。
苗嘉桐示意隊友把老二帶下去,她不明白事情怎麼就發展到這一步,牙疼,牽扯着半個身體難受得緊。
談判陷入僵局。
之前他們就請求過天師府的天師,誰料這群來救人的天師卻對求救聲無動于衷。
本以為淩黛出現終于有救了,誰知道她也是同樣的選擇。
苗嘉桐很不解,捂着腮幫子滿心煩躁,“淩黛,我不明白,你明明不是那麼冷漠,為什麼會對幾條命視而不見。”
“是她先對别人的苦難視而不見的。苗隊長,世界因果輪回報應不爽,那群女人生前有多可憐,我相信你心裡有數。你不能因為她們已經死了,就高高在上代替她們做決定,我相信她們甯願拼着魂飛魄散,也隻是想要給自己讨一個說法。正如你們所見,現在是厲鬼作祟,諸位作為人間的警察,無須有心理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