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女人的厲喝打斷了西格德激情澎湃的演講,衆人視野随聲望去,見到是位身材高挑衣裙華貴,長長橘紅發辮在胸前随着步伐一蹦一跳的貴婦人,絕大多數人一眼就能認出,這就是那位激情洋溢的演講者從遠方娶來的妻子。
本來蘭蒂芙也沒想過這樣直接走過去找西格德的茬,之前她和斯蒂比約恩分道揚镳前,西格德丢給她一句“你先穩住西格德”就走得飛快離開,留下蘭蒂芙風中淩亂。她要怎麼穩住西格德?她根本沒有這種把握,一瞬間她想要去找艾沃爾求助,她見識過艾沃爾對付她兄長的手段,三言兩語就給他制得服服帖帖,但她還是忍住了。就因為艾沃爾對兄長不夠恭敬崇拜,長久以來她已經招緻無數惡評,那次拉加莎氣勢洶洶來找她讓她以嫂子的身份管教小姑子,隻不過是一次矛盾的小小爆發而已,而這次爆發還跟蘭蒂芙脫不開關系,蘭蒂芙不願再因夫妻間的問題把艾沃爾扯進麻煩裡。
本來她隻是遠遠旁觀,就在剛好能聽見西格德聲音的距離,也不打算幹涉,但是一聽到西格德說那句“将你們寶貴的精力和出色的才能投入到真正有價值的事業當中去”她就忍不住了。
“蘭蒂芙?”西格德看着妻子大步走來也有些錯愕,從表情上來看蘭蒂芙定是來者不善。她往他跟前一站繃着臉怒問:“你剛才是把防禦工事稱作沒意義的活計嗎?你怎麼能那麼說??工事保衛的是這個生你養你的國度,和你未來的子民,你怎麼能說那種話!”
說完蘭蒂芙還用力推了西格德胸膛一下,不過西格德實在太強壯了也隻是輕微搖晃了下,倒是引起底下噓聲一陣。
“少來這套跟我上綱上線!”西格德又往前走了半步拔高嗓門,“你明知道我是什麼意思,這些人不是工人,他們不該做這些敲敲打打搬運跑腿的活兒!你在浪費他們的能力!”
“你才少來這套。”蘭蒂芙嘴角勾起個冷笑的弧度毫不退縮,“你作為戰士和王子大出風頭,就看不起工人?認為他們的活計低級愚蠢,沒什麼意義?沒有他們你拿什麼遮風擋雨又該駕着什麼穿過驚濤駭浪?更何況我什麼時候虧待過他們?”蘭蒂芙說到這裡指着周圍越來越多的聽衆朗聲問,“這些臨時工人住的地方不算豪華也不至于漏風還碳柴充足,看在你的份兒上我給他們在外頭做工不可能拿到的豐厚報酬,動用了長屋的廚子保證他們一頓不少還豐盛美味,如果他們中有誰對這種待遇不滿,那他就應該給我磕頭謝罪!!”
接着蘭蒂芙淩厲的目光掃過周圍衆人,無人應聲,還有一些避開了視線。
“那又怎樣!”西格德大吼道,“這不是我想要的!那就沒有任何意義!”
“哈,你總算說實話了。”蘭蒂芙哧笑一聲說,“漂亮話成筐往外倒,不過是為了一己私欲罷了。”
“你不是為了一己私欲??啊?你讓我的人搞這些?”西格德動作粗暴地指了指周圍竟然有點破音,“你不會告訴我你是因為愛着佛恩伯格才這麼積極修牆挖溝吧?你不過是想在婆家秀一秀自己的能耐,讓我的好爹認為你很有用,我不過和你一樣,你怎麼能當着這麼多人面诽謗你的丈夫!你在娘家就是被這麼教育的嗎!”
“現在想起自己的身份了?但我還記得,”蘭蒂芙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心口說,“我也不是你想要的人,雖然我現在正懷着你那該死的孩子!”
話出口蘭蒂芙就後悔了,不是後悔自己說錯了話,是後悔自己情緒失控之下一不小心說了大實話。
沒錯,被确診懷孕到現在,蘭蒂芙已經試過很多次,但她就是沒辦法對肚子裡這個小生命勾起一絲一毫,所謂的每個女人都該有的母愛,反而在每次感到強烈不适的時候情真意切地希望自己從未懷孕過。這種抵觸和不快她從未對任何人說過,她知道這些想法一定違背所有人對一個王妃,對一個妻子和準母親的期望,結果剛剛就那麼沖口而出了。
果然西格德立馬瞪圓雙眼,嘴角抽搐朝她逼近過來,蘭蒂芙下意識往後退,慌張中偶然瞥見西格德背後有個狼衛神不知鬼不覺地接近,立刻面露詫異。西格德見她表情也立刻察覺異常,但剛要扭頭就被那悄悄逼近的狼衛擡手幹脆利落打昏,然後又被及時接住避免後腦勺觸地。
蘭蒂芙這才看清來的狼衛是那個以潛行與暗殺能力見長,破格被收入斯萬格佛的戈德溫。
一看是狼衛獨有的制服配色,周遭雖然有些騷動但沒有人輕舉妄動。戈德溫撈起西格德的兩個胳膊擡頭看向還處在詫異中的蘭蒂芙說:“幫我把他放我背上。”
“可是,這……”
“我是奉國王之命來的。”
“……好吧。”
蘭蒂芙乖乖配合撈起西格德的腰,還回頭沖還在圍觀的衆人大聲喝道:“看什麼!都回去幹活!”
于是人群稀稀拉拉散開,蘭蒂芙幫着戈德溫把西格德背在背上并且扶着西格德的背不讓他歪倒,兩人一起走了兩步戈德溫突然回頭看了眼蘭蒂芙道:“真看不出來,你這麼有種。”
蘭蒂芙扯扯嘴角反問:“你說的是當衆跟丈夫互揭傷疤?”
戈德溫挽起僵硬的笑回:“差不多吧。”
這種話題注定是持續不下去的,蘭蒂芙倒想起了别的問題:“你……國王打算把西格德弄哪兒去?”
戈德溫的回答相當簡潔:“關起來。”
“可是監獄不是已經滿了嗎?”
“怎麼可能把王子關監獄?”戈德溫扭頭瞥了蘭蒂芙一眼似乎憋不住想笑,“反正房間多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