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還有什麼？”夏洛克做了一個沉思的表情，他沉吟一聲，随後立刻擡起眼，看着司機，“你的衣服雖然保持幹淨，但是從袖口的磨損程度來說，你已經反複穿了三年，拮據的生活，你需要錢。”

“讓我想想，你是因為錢，某個人給了你一大筆錢，雇你殺人。”

司機面無表情地看着夏洛克，他沒有再展露出那種遊刃有餘的笑容了，他在夏洛克對面坐下，握着手槍，從兜裡拿出兩顆藥丸。

“一個有毒，一個沒毒。”看着兩顆藥丸，司機嘴角重新浮上一絲笑意，他能感覺到自己正在重新拿回主動權，“選到沒毒的，逃過一劫，有毒的，必死無疑。慢慢挑選，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讓我們體會這場遊戲的樂趣。”

夏洛克極其失望地低聲咒罵一句，他确信自己今晚浪費時間了。

一個無聊之極的騙局。

“哈，運氣。”夏洛克手指抵住眉心，消耗自己僅存的耐心，“你就是用這種小把戲殺了他們四個？”

他就差沒把蠢貨這個單詞說出口了。

而他這種高高在上的譏諷顯然惹惱了司機，司機用力在桌上敲兩下手槍，臉繃得很緊：“這不是運氣，這是博弈！心理的博弈！而我，我赢了四次！”

随後他又突然平靜下來，鏡片後混濁的雙眼死死盯着夏洛克：“選一個吧，福爾摩斯先生，剩下的那個留給我。”

“有什麼好選的，百分之五十的勝算。”夏洛克極力壓抑着自己的不耐煩，陪着今晚的罪犯玩着無聊的過家家遊戲。

無聊透頂。

“你不是在和勝算鬥！你是在和我鬥争！”司機猛地站起來，一邊大喊一邊在桌子上用力敲着槍把，随後他又平靜下來，“所以，你到底選哪個？讓我看看大名鼎鼎的私家偵探是否比我技高一籌。”

“你能赢我嗎？你是否總能先人一步？賭上命的遊戲，你不覺得更加上瘾嗎，這總是很難戒掉的，福爾摩斯先生。”

小喬匆匆跑來，在心髒超負荷的蹦跳下，看到了幾乎讓她窒息的一幕。

他們要找的兇手帶着一頂小帽，他上了年紀，頭發已經近乎全白了，臉上架着副透明框的眼鏡，穿着最常見的格子襯衫，外面搭配一件灰撲撲的針織衫。

他毫不起眼的，看上去甚至有些和藹，通紅着雙眼，歇斯底裡的大吼大叫着，而他手裡的槍正對着夏洛克。

他會對夏洛克開槍。

……

“放開他。”

小喬冷靜地出聲，她站在閱覽室的入口處，緊緊握着手中的手槍，對準司機的槍口沒有絲毫顫抖，她看着司機，重複一遍，“放開他。”

夏洛克猛然站起來，直勾勾地看進小喬的眼裡，她并不如表現出這樣鎮定，她的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臉色蒼白，握槍的姿勢完全不正确，她處在一種極度緊張的狀态中。

“我說了讓你回貝克街。”夏洛克快步走向小喬，眼神兇厲，聲音透出僵硬的緊繃感。

“哦？”司機把槍口移向小喬，他的表情很奇怪，更像是某種嫉恨，“看來福爾摩斯先生擁有許多仰慕者。”

“你願意為他付出生命嗎？”他的手緩緩下移，直至手槍對準小喬的心髒。

“她隻是個無關緊要的路人。”夏洛克臉色陰森，高聲喊道。

他注意到自己垂下的左手指尖在細微的顫抖着，而他根本沒法控制這種生理上的反應。

對方的目标非常明确，隻可能是他。

可萬一呢……

一股寒冷的震顫捆綁住了他。

“還是說你根本就是用槍脅迫那四個可憐的受害者吃下毒藥？”夏洛克繼續說着，聲音沙啞冰冷，他沒再去看小喬，隻是漠然地盯着拿着槍的司機，臉上露出一個毫不掩飾的譏笑，“粗魯的手段，毫無創意，就像你的人生一樣。”

“我說了！這是博弈！天才與天才之間的博弈！”司機被激怒，他放棄了小喬，将槍口抵上夏洛克的下颚，奮力低吼着，像一頭走投無路的野獸。

下一秒所有的一切都停歇。

震耳的槍聲響起，溫熱的血液在地闆上如流水一般汩汩流出。

小喬依然維持着剛剛的姿勢站在原地，槍把在她手中顫抖，小喬極力想要鎮定，可眼前的所有事物都在扭曲，所有的一切仿佛正在離她遠去。

她剛剛開槍射中了連環兇手。

耳朵裡像是堵了一團濕潤的棉花，朦胧的，什麼也聽不真切。

似乎有人抱住了她，按下她高高舉起的兩隻手，然後一隻帶着微微涼意的手掌輕柔的握住了她的雙手，連帶着她手裡那把正在發熱的手槍。

他好像還在說着些什麼，小喬擡起頭，愣怔地盯着他張開又合上的唇。

很淺淡的顔色，這種顔色她非常熟悉，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她每天都能看到這樣淺淡美麗的顔色。

忽然小喬急促地喘息一聲，從溺水般的可怕狀态中掙脫出來。

她聽見夏洛克低沉沙啞的嗓音，他在她耳邊緩慢地低聲重複着：“你做的很好，喬。”

這句話像個安慰魔咒一樣管用，小喬逐漸開始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自己急促的呼吸，以及手裡被體溫浸染的發燙的槍。

“看着我，喬，你需要看着我。”他握住她的下巴，強硬地擡起她的頭，讓她看着他。

小喬仰着頭，費力地呼吸着，夏洛克直視着她，包裹住她雙手的那隻寬大手掌慢慢将手槍從她的掌心剝離開。

那雙難以分辨情緒的灰藍色的眼睛，讓小喬做不出任何拒絕的姿态，她順從地松開手。

下一秒，小喬重新驚恐地喘息起來，她想起來就在剛剛她開槍射中了一個人，下意識側頭，小喬看向那個方位，一片刺目的暗紅映入她的視網。

立刻，她的臉又被扳回來，以一種不容拒絕的姿态。

夏洛克這次用了點兒力氣，卡住她的臉頰：“看着我，喬。”

他隻是随意掃一眼地闆上兇手的狀态，又把視線放回到她的身上，壓低聲音抱怨：“你應該對準他的腦袋。”

小喬恢複一點神智，他們之間過近的距離，讓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夏洛克的鼻息，和她完全相反的，微涼的鼻息。

“但這沒關系，對于第一次來說，你已經做的足夠完美了。”

“什麼？”小喬踮起腳，像一個芭蕾舞的動作，湊近夏洛克，她并沒有聽清剛剛他說的話，他的語速太快，聲音太輕。

“莫裡亞蒂……”倒在血泊中的男人緩慢說道。

小喬徹底僵在原地，她感覺都自己的手腳變得冰冷，然後在幾秒鐘之後又迅速回溫，灼熱到她難以忍受，好一會兒她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聽到了什麼。

小喬用力甩開夏洛克的手，沒走幾步，就雙腿一軟，重重摔倒在男人旁邊的地闆上，發出重重的一聲響，但小喬卻沒有感覺到任何疼痛，她的表情連同大腦都是一片空白。

“你剛剛說了什麼？”

她慢慢開口，聲音顫抖哽咽，淚水一顆顆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