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來劉寡對裴氏究竟怎麼樣,後宮怕是長眼的人都知道,龐夫人不瞎,自然比她們更清楚裴氏在劉寡眼中就是個擺設。
可如今劉寡不知什麼原因,竟突然對裴氏有了興趣,怎麼能讓她不着急上火。
她身份上比不過裴氏,生的兒子也比不過裴氏,若連這最後的寵愛都被搶走了,那往後她在宮裡,還有什麼盼頭呢!
龐夫人狠狠将茶杯一擲,罵道:“我竟錯看了她,我就說她怎麼能什麼都不争不搶,原來都是裝出來的!”
她貼身的大宮女素娟忙勸道:“夫人莫氣壞了身子,保不齊隻是朝露舜華,得不了幾日好呢!夫人您比她年輕貌美,又懂陛下心意,過不了兩天陛下定會厭她了。”
厭了?隻要得過寵,就算哪日劉寡厭了裴氏,也會挂念着往日情分的,更何況她又比裴氏年輕的了多少?
即便她赢得了裴氏,後宮中人那麼多,年輕的也不在少數,她又如何赢得了别人?龐夫人聽得更是心煩氣躁,沒好氣的罵道:“你懂個什麼?退下吧!”
素娟沒料到自己會讨了個沒趣,讪讪走了。龐夫人思索了半晌,愈發覺得自個兒這口氣難順下去。
“且再等等,再等等。”她自言自語,“等回宮就好了……”
這次秋狝時間實在太長,在木蘭圍場待了竟足足一月有餘,再好也讓人給待膩了,有不少人早就想了家,次日終于啟程時歡呼聲響了好久。
當然,也有那麼幾個人對這裡戀戀不舍。沈奚準就是其中之一,她從打起的簾口朝外看,原本駐紮帳篷的地方已變成一個遙遙的平坡。住了一月,也熟悉了,一眼便能認出來。
“舍不得?”侯斯年笑問。
沈奚準微訝,随後笑道:“也不算,隻是想到以後都不會再來,略有遺憾。”
她見侯斯年面有不解,才指了指自己的腳,“喏,你看我的腳傷成這樣,以後可怎麼還敢再來呢。”
那日她遇虎,侯斯年并不在她身旁,但後來他去過現場,目之所及全是一片血和肉,光看着就能猜到她是遇着了多兇險的情形,侯斯年想起來不禁又是一頓後怕,忙攬着她押入懷中,“是我的錯,我也不肯再讓你涉如此險境了。”
沈奚準吃吃笑道:“那你要把我看好了才行。”
那廂龐夫人也撩開簾子,說,“終于要回宮去了,每天在這荒山野嶺的待着,我都要忘記宮裡什麼樣了。”
素娟說,“宮裡自是這荒山野嶺不能比的!”
龐夫人道:“可不是麼,陛下的未央宮,皇後娘娘的長樂宮,還有陛下給皇後娘娘建起來的那座椒房殿,哪個不是青磚黛瓦金玉琉璃?而這裡山也青,草也青,到處青的,一點新意都沒有,看得我啊都膩了!”
裴氏與她相隔不遠,再加上龐氏是故意扯着嗓子說話,所以自然聽得一清二楚。
她眸色慢慢冷卻下來,果然聽龐氏的婢子,那個叫素娟的說,“尤其是陛下給皇後娘娘建的那座椒房殿,看着真是華美極了!”
“那當然了。”龐氏的嗓子又尖又細,“那可是陛下給皇後娘娘建的呀,你不知道吧?當時陛下為了娶咱們皇後娘娘,還說過一句廣為流唱的話呢!”
素娟問,“夫人,陛下說的什麼呀?”
龐氏說:“若得阿嬌作婦,當作金屋貯之啊!隻是不知後來為什麼,皇後娘娘竟舍得從那裡搬去長樂宮了!”
她們兩個一唱一和,讓裴氏額角的青筋都爆出來了。
這時前方不知哪輛馬車出了岔子,竟停住不動了,劉寡下令讓所有人原地休整,那龐夫人才和素娟把嘴閉住了。
隻是裴氏卻撩起了簾子,跟宮婢道:“去,你去告訴龐夫人,椒房殿再好,對本宮來說也不過是一間屋子,她既然對椒房殿情有獨鐘,那本宮就替她禀奏陛下,讓她搬進去住是了。”
宮婢跑去傳完話,龐夫人果然看了過來,可裴氏卻撂下了帳簾,把她那句急忙脫口而出的“不必勞煩皇後娘娘”阻斷在了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