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人?”衆人屏息凝神。
章婉清繼續道:“鹿州城隻有我獨一人生産香水。我生産的香水和香露分别由三十六類花朵制成,有桃花、梨花、牡丹、梅花……而我仔細聞了屍體各個部位,其花香确是我生産的香水,但是屍體上明顯多了一類香,香氣極淡,沒有靈敏的嗅覺根本聞不到,關鍵是這類香我從未生産過。”
章婉清能選擇以香水為安身立命的生意,除了桃花裡的貨源給了她啟發,重中之重是她具備敏銳的嗅覺,這是她天生具備的能力,哪怕混合百種氣味,她都能分辨出個一是一,二是二,何況不超過三十六種花香。在此之前,隻有蘇寒山知曉她這一不同尋常的能力。
曾縣令:“說說是哪類香?”
章婉清:“桂花香。”
桂花長于茂密的樹葉間,樹高根長,極不方便采摘,會增加采摘成本,章婉清從一開始就排除了桂花香香水。最主要的原因,她的妹妹章婉瑩特别喜歡桂花,小的時候爬桂花樹從樹上摔下來,摔斷了一根手指,自此她對桂花樹有種天然的抗拒。
聞言,曾縣令醍醐灌頂,“你的意思是有第三人在崔珍珍跑出房間的間隙,進去将秦威殺了,秦威本已經昏迷,做這些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兇手想要欲蓋彌彰隻會在屍體上留下其他香而不是桂花香,但是屍體上确有桂花香,隻有一種可能,兇手身體自帶桂花香!”
章婉清終覺這縣令開了竅,反問他:“那您認為什麼人身體自帶桂花香,還能自由出入崔珍珍的房間,不被懷疑?”
曾縣令:“燕春樓的女子!”
章婉清:“對,另外崔珍珍說屍體她藏的極隐蔽,卻被新來的丫鬟發現,不難猜出崔珍珍的一言一行被監視,知曉藏屍的具體點位,然後故意引導丫鬟找到屍體。”
“她現在就在燕春樓。”曾縣令一時激動,站了起來,命道:“速将燕春樓的所有人帶來問話,在場任何人不許離開。”
此時此刻兇手基本鎖定,隻要一一排查即可,桂花香女子心理素質再強大,也抵不住闆上釘釘的事兒,她神色慌張,想要趁機逃跑,無奈縣衙被圍得如鐵桶一般,任一隻蒼蠅也飛不出去。
“拿下她!”她怪異的神色早已在章婉清眼神示意下被曾縣令捕捉到,方才下令去燕春樓捉人是聲東擊西,讓她露出馬腳。
官差立馬按住她,她拒不認罪,一番逼供後終于交代了實情。
桂花香女子名喚程雯,原先與崔珍珍關系要好,自崔珍珍被選為頭牌後,兩人關系出現裂痕,最終為争奪一客戶完全破裂,該客戶即秦威。
其實是程雯先認識的秦威,秦威樣貌生得俊朗,許下燕春樓隻與她相好的諾言,程雯芳心暗許,無奈秦威情意瞬息萬變,在見過崔珍珍後,立馬放棄她追随崔珍珍,程雯由此懷恨在心,發誓要報複崔珍珍。
一日程雯攔住秦威,三言兩語諷刺他不中用,都這麼久了崔珍珍還未弄到手,還不如那沈家公子,連哄帶騙将崔珍珍的初夜給得了,破了燕春樓的規矩。秦威果然信了,去找崔珍珍理論,崔珍珍不理會,秦威因愛生恨,一巴掌扇在崔珍珍臉上,将人撲倒在榻上,慌亂之中,崔珍珍踢到了秦威的命根子,得了空檔,趁其不備,她将人推倒,不然憑她的力氣哪能推到他。
兩人的一舉一動早被程雯監視着,就在崔珍珍慌張跑出來時,她趁機潛進房内一針刺穿秦威的命門,當場斃命。
官差來拿人時,她引導官差将關注點到香水上,好巧不巧,章婉清在門口等崔珍珍,于是她被推出來成了替罪羔羊,這樣即使被查出案發現場有第三人出現,也不會懷疑到她身上。
曾縣令一聲驚堂木:“程雯,你好大的膽子!瞞山過海,枉顧律法,你可知罪?”
程雯就此一個慘笑:“他秦威活該,父親隻是一個小小的七品主簿,他就目中無人,仗勢欺人,多少次辱罵和毆打我們,您是将上任的縣令,自然不知其中的蹊跷。”
曾縣令微擡眼皮,瞟了眼秦威的父親,訓斥程雯:“那也不是你殺人的理由!”
“是,我不該殺人,那她崔珍珍有什麼,懦弱無能,憑色相成為頭牌,她有何技藝?有何長處?我不服!”
崔珍珍木然的望着她,昔日的好姐妹竟然為了那一絲嫉妒誣陷她,恨不得将她千刀萬剮,到底是錯付了真心。
“值嗎?”章婉清猝然問程雯:“你覺得值嗎?身在青樓,理應看透男子的情意最不可靠,為何還要将自己置身那虛渺的期待與諾言中?為了那摸不着瞧不見的虛榮葬送自己的一生,值嗎?”
章婉清深感痛心,視線落進在場花娘灰暗的雙眸中:“你們不想盡辦法為自己尋得自由身,卻在一朝踏入泥潭後,任自己深陷其中,不怪秦威辱罵你們,沒有秦威,還會有李威,張威,不自愛,何求他人愛!或許因種種原因不得已踏入這燕春樓,既然踏入,就應該追尋讓自己過得更好,卻用違背良心違反律法的行為陷害她人,女子都不幫助女子,難道等男子來可憐你們,施舍你們?等神仙下凡來同情你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