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了助理過來,“明天的會推到晚上,線上開。”
趙赢原本想說些什麼,但見他一副不容置疑的樣子,便收住話頭,忙不疊點頭。
“好的,陸總。”
“另外,幫我訂一張明早的機票,回虞海。”
交代完後,陸祁溟拿過茶幾上的煙盒,抖出一根,偏頭點燃了。
窗外是崇洲市中心的夜景,流光四溢,燈火像條龍,蜿蜒在城市的脈搏。
他站在大平層的頂層,窗玻璃印出他面無表情的冷峻模樣。
一身黑色睡袍,腰間系帶松松垮垮,洗後的頭發蓬松,劉海垂在額頭上,幾乎快遮住眼睛的長度,柔和了平日裡的鋒利。
“陸祁溟,你以後别生病好不好?”
他腦中不斷循環着這句話,帶了點鼻音的女聲,不似平日裡清冷,軟糯的,像是在跟他撒嬌。
在一起這短短時間裡,他意識到一件事,她獨立的人生裡,有沒有他都行。
即便跟他在一起了,她也沒依賴過他。
兼職要繼續做,獎學金要拿,一點也不願意花他的錢,什麼都要靠自己。
可他不行。
他不能沒有她。
煙霧從他口中籲出,他唇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那晚在她家,她說不相信天長地久,對兩人的未來,她似乎也很沒信心。
他不知道她的擔憂,是否隻是受到長輩失敗婚姻的影響。
他當時沒反駁她,但心裡卻很笃定,他陸祁溟這輩子,隻要她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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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梁舒音一大早便跟林語棠去市醫院探病。
剛走到門口,還沒伸手推門,就聽到陳可可和她媽在争執着什麼。
“媽真的沒事,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咱出院吧,别浪費錢了。”
“可你昨天都暈倒了,如果我沒回家,你有沒有想過後果?”
陳可可幾乎快哭了,“你為什麼死活不願意做檢查呢,檢查能要你的命啊?”
“沒事做什麼檢查...”
“阿姨。”
兩人敲門進去,異口同聲打斷了程琳。
“哎,音音和棠棠來了。”
程琳蒼白的臉上頓時浮現慈愛的笑,但那笑實在脆弱,像是在強撐着,不讓别人發現她的疲憊。
梁舒音把帶來的粥放在床頭,看了眼頂着雙核桃眼的陳可可,又關切地望向程琳。
“程姨,您如果不做這個檢查,可可她真的沒法安心學習。”
“是啊,早點查出問題,才能早點治好,阿姨您就做檢查吧。”林語棠也幫腔說。
“阿姨真沒事兒。”
程琳擺手,将保溫杯放進行李袋,“昨天就是因為太忙了,沒吃飯才暈倒的...”
“程姨——”
梁舒音打斷她,向來沉穩的人也有些着急了。
“我知道您害怕檢查結果,但如果不檢查,真有什麼問題,豈不是耽誤了治療時機?”
“可可就隻有您一個親人了,如果您出了事兒,您讓她怎麼辦?”
這話戳中陳可可的痛處,剛收住淚的人,倏地又紅了眼。
不想被看見脆弱的一面,陳可可忙轉過臉去,肩膀卻因為抽泣,止不住抖動起來。
林語棠見狀,猶豫片刻,決定将自己的傷袒露開來。
“程姨,不瞞您說,其實我爸就是胃癌走的。如果他能早點配合檢查,也許就不會...”
她故作輕松地笑道:“我爸走了,我還有愛我的奶奶,但可可就...”
聽到這裡,程琳眉頭一皺,停住了收拾行李的動作。
陳可可其實也有奶奶,隻不過太重男輕女,從她出生起,就沒給過她一天好臉色。
沉默片刻,程琳終究松了口,“好好好,聽你們的,做檢查。”
探病後,梁舒音回了學校。
下午還有羽毛球考試,她吃完午飯,跟圖書館的周叙請了假,決定先回宿舍睡個午覺,養精蓄銳。
虞大的體育課原是一周一次,後來有學生在課上暈倒,為了提高大家的身體素質,就多加了一次。
每周兩次,她的羽毛球課正好趕在周三周四,兩天連上。
按照昨天練習的結果,她應該可以拿個不錯的分數,然而午睡時,小腹卻開始隐隐作痛。
這段時間的熬夜讓她内分泌失調,大姨媽提前來了。
更雪上加霜的是,抵達場館後,還發生了一樁讓她意想不到的事。
她被換了組。
薛明佳拿着拍子,邊颠球,邊跟她打招呼,“你好啊,梁舒音,待會兒請多多指教。”
她不知道薛明佳是怎麼說服老李換組的,但老李正忙着給考試的人記錄成績,下一組就是她們,想再換回來,怕是來不及了。
梁舒音看着薛明佳,“你能手下留情嗎?”
沒想到她會這麼直白,薛明佳一愣,笑道:“考試而已,點到為止。”
然而,這個口口聲聲說着點到為止的人,卻專挑刁鑽的角度發球。
梁舒音滿場跑,累得夠嗆,小腹的痛感也逐漸加劇。
去場外撿球時,薛明佳跟了過來,“鐘煦親手給的水,好喝嗎?”
她頓了下,指尖撚着球,緩慢起身,“所以,你是因為鐘煦才針對我的?”
“你不知道?”
昨天鐘煦買了水請大家喝,其餘人都是自己去挑,隻有這個梁舒音,是他親自送過去的。
“我應該知道嗎?”梁舒音面無表情地盯着她。
接下來的幾個球,薛明佳下手更重了。
梁舒音強撐着,終于來了一記漂亮的回擊,球落地後,她一手撐着小腹,微微彎了腰。
“音音,你沒事吧?”
林語棠急匆匆拿着保溫杯過來,又從兜裡摸出包紙巾給她擦汗。
周邊聚集了不少同學,都饒有興緻地觀摩着這兩人的考試。
顯然,大家都看出來了,梁舒音被故意針對了。
“沒事。”
梁舒音喝了口熱水,冷靜地看向場上的對手,眼神漠然,“還有三個球,快了。”
明知道不可能赢對方,她也不想擺爛。
連輸兩球後,最後一球,在周圍的加油呐喊聲中,她幾乎拼盡了最後一口氣。
赢了。
球拍從手中脫落,腦袋忽然一陣暈眩。
腳下踉跄時,肩膀被身後一雙有力的大手,穩穩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