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舒音揉了揉她後腦勺,“說好了不瞞你的,這次我做到了吧?”
“還算你識相。” 陳可可破涕為笑。
習慣了獨自前行的人,嘗到被人掏心掏肺對待的滋味,身體中那些尖銳的部分都變得柔軟了。
然而,梁舒音還是沒告訴她們,這件事其實還沒完,接下來還有一場仗要打。
當然,她相信法律的公正,也相信陸祁溟。
她用勺子叉了口蛋糕,送進嘴裡時,想起什麼,從兜裡摸出那把備用鑰匙,扔給陳可可。
“鑰匙,收好了。”
陳可可一愣,心虛地觑她一眼。
“那個,我昨天把鑰匙給陸祁溟,你沒生氣吧?”
她當然想親自留下來照顧梁舒音,但陸祁溟那張臉實在吓人。
其實他對自己挺客氣的,但不知為何,陳可可昨天怕他,怕得要命。
也許是聽見他說,要替梁舒音做那沾血的事。
也許是因為她從沒遇見過這樣一個瘋子,為了喜歡的人,竟然可以不計後果地替她背鍋,扛下一切,連大好前途都可以交代出去。
與其說,她是順從地把鑰匙扔給了他,不如說是放心地把閨蜜交給了他。
聞言,梁舒音不緊不慢地挖了口蛋糕送進嘴裡,故作冷面地睨着她。
“氣。”
“啊?”
陳可可八字眉一壓,正要檢讨,卻見對面的人唇角微揚,狡黠一笑。
“等下...”
聰明伶俐的姑娘打了個響指,裝模做樣圍着她走了一圈,狗鼻子在她身上嗅了嗅。
“我好像聞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呢。”
“一種...屬于男人的荷爾蒙味道。”
梁舒音拿似笑非笑的狐狸眼瞧她,不說話,繼續小口抿着蛋糕。
陳可可和林語棠對視一眼,眼眸驟亮,默契驚呼。
“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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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有兩節外國文學史的課。
這門課的老師叫章遠之,他上課自由度很大,從不點名,也幾乎不抽問,但會鼓勵學生上台去講課。
隻要有興趣的,自己做好課件,他就會騰出半節課的時間,給對方鍛煉。
這堂課,有個叫李惠的女同學上台講古希臘的悲劇。
李惠講課時,老章就坐在前排認真聽着,有些人便趁着這機會開起小差。
梁舒音邊聽李惠講課,邊在手機上查着淩氏集團過往的一些負面新聞。
她倒是有一心兩用的天賦,但陳可可就沒這本事了。
李惠下了講台後,正在跟周公對話的陳可可,冷不丁就被老章點了起來。
還好關鍵時刻,梁舒音把筆記推到她面前,這才勉強蒙混過關。
老章脾氣好,洞穿一切,卻也沒責罵,隻溫和地開起玩笑。
“有些同學,上課喜歡閉目沉思哈。”
他擰開保溫杯,慢悠悠喝了口水,“思考是個好習慣,但就怕思考着思考着,就去見周公了。”
都聽懂了老章的暗語,班裡頓時爆發雷霆般的笑聲。
下課後,悶悶不樂的當事人,将書一股腦塞進包裡,雙頰氣鼓鼓的。
“有什麼好笑的,誰敢說自己沒走過神,沒打過瞌睡。”
“不行!”
陳可可咬牙,雙手放在前面林語棠的肩膀上,使勁晃着,“我得去吃頓火鍋才能解氣。”
前排的姑娘扭頭看她,十分貼心地道,“好呀,我也好久沒吃火鍋了。”
“你呢?”
她咬着腮幫子看向沉默的梁舒音,同樣是開小差,為什麼她回回都能答對老師的提問?
梁舒音盯着委屈的人,頓了下,“行。”
她不确定陸祁溟晚上過來找她,是要一起吃晚飯,還是隻見個面。
于是在去火鍋店的路上,她拿出手機,發了條信息給他。
【我晚上跟室友們一起吃飯】
陸海集團,鴉雀無聲的頂層辦公室,各部門負責人都聚集在這裡。
一場沒有硝煙的戰争,已經持續了一個下午。
察言觀色的、暗自揣度的、汗流浃背的...沒一個敢放松警惕。
在座的大部分都是老員工,對陸祁溟并不陌生。
除了幾年前登頂商業新聞的那個項目,令他們印象深刻的還有一件事。
那就是經他之手的人事大清洗。
那次腥風血雨奠定了他在衆人心中冷血無情的形象。
雖然都知道他的行事未必不妥,畢竟那些被清理掉的人,沒一個是無辜的。
然而,就在大家都陷入疑神疑鬼的恐慌時,這位手段淩厲的陸少,卻突然離開了。
據說,是因為已故的二小姐。
二小姐發生意外時,才五歲,天真懵懂的年紀,死前又糟了那樣的罪,任誰都受不了。
自那以後,這位陸海唯一繼承人便再沒出現過。
直到前陣子商業名流彙聚的酒宴,他再次成為聚光燈的焦點。
一切像是早有了預兆。
随着他的回歸,往日作風被拿來評議,外加最近徐方集團經他之手的異動,陸海内部不免人心惶惶。
讓人如坐針氈會議持續到了傍晚,而這位不講情面的陸少爺卻像是改了性子,沒有發難,沒有給下馬威。
除了認真聽彙報時略微低氣壓的面色,對所有人都禮貌客氣。
也不知道是新官上任,尚未露出真面目,還是碰巧心情不錯。
隻是,就在營銷部的負責人顧飛剛彙報完畢後,主桌的人低頭看了下手機。
眉頭下壓,眼底忽然一沉。
顧飛大氣不敢出一口,握着鼠标的手,不自覺抖動起來。
陸祁溟并未察覺到因他而冷下來的氛圍,他盯着梁舒音發來的信息,反複看了兩遍,将手機反扣在了桌上。
“辛苦了。”
他掀起眼皮看向顧飛,語氣如常,但面色卻比剛才冷峻了些。
顧飛摸不準他這話是誇他,還是在提點他,怯怯地盯着老闆,一時沒反應過來。
“還有什麼問題嗎?”陸祁溟問他。
顧飛慌忙切斷投影,抹了把腦門的汗,“沒…沒了。”
會議散場後,趙赢在他身後,小心翼翼問道:“陸總,晚上那個宴會還要推掉嗎?”
經過徐方集團的那場硬仗後,趙赢就成了他的私人助理。
他在哪兒,趙赢就在哪兒。
當然,工資也跟着翻了好幾倍。
所以哪怕背井離鄉,千裡迢迢從崇洲來到虞海,趙赢也并不委屈。
這段時間跟着老闆,他自然知道了一位梁小姐的存在。
原本因為梁小姐,老闆把晚上的應酬都給推掉了,但善于察言觀色的他,剛才不小心瞥見老闆的信息,便多問了句。
然而,陸祁溟卻隻回了一個字。
“推。”
火鍋店内,麻辣鮮香的食物攫住了每個人的味蕾,梁舒音的注意力卻放在剛上的那盤食物上。
白色陶瓷盆的底下,鋪滿了方形的冰塊,她莫名就想起了陸祁溟鋒利凸出的喉結。
還有他那兩句半真半假的話。
刺激的事?
他想做什麼?
有些念頭一旦在心裡生根了,就像這鍋底的香料,時不時随着沸騰的湯料,翻滾兩下。
她瞥了眼手機,一個小時過去了,發給他的信息卻石沉大海,遲遲沒有任何回音。
也許還在忙。
隻是這個點了,他應該不會再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