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棠棠嗎?”
陳可可戳了下梁舒音胳膊,“她怎麼跟李明德一前一後進來?”
梁舒音擡起頭,漠然地朝前方看了眼,沒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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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立醫院的病房内。
陸祁溟靠在病床上,剛做完術前檢查的他,盯着手機上的信息,差點氣笑了。
問她課表,她讓他自己去查。
那日從賽場回來,她在車上的低眉順目,還真是稍縱即逝。
也對,溫柔的确不屬于她。而他喜歡的,也正是她身上的那股勁兒。
秦授從門口進來,将剛打印出來的一頁紙遞給他,見他唇角帶笑,瞥了眼他手機屏幕,習慣性地開口揶揄。
“都要做手術了,還不肯讓姑娘知道,這年頭竟然還有你這種情聖。”
陸祁溟接過課表,撩起眼皮,淡淡掃他一眼。
“不然呢,拿這種事去道德綁架她?”
秦授坐在床尾的沙發上,翹着二郎腿,拿眼睛觑病床上的人。
“生平第一次追姑娘就碰了釘子,什麼感想?”
陸祁溟目光掠過手頭的課表,沒理他。
“不過也不能怪你,這姑娘的确心太硬了。”
秦授擰開瓶蘇打水,喝了口,不安好心地提議道:“不如換一個吧,換一個都不用你追,人主動就投懷送抱了。”
陸祁溟也沒惱,唇角一勾,不痛不癢地使出殺手锏。
“你換得那麼勤,不怕染病嗎?”
被精準攻擊,秦授也隻冷笑一聲,“死了最好,一了百了。”
“嗯,死亡當然是懦夫解決問題的慣用手段。”
陸祁溟冷冷看他一眼,嗤笑道,“那要是死不了,也活不成呢?”
秦授仰頭靠在沙發上,雙手大張,眼睛盯着頭頂的白熾燈,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
陸祁溟挨着掃了眼梁舒音的課表,看向今晚那堂課。
李明德,戲劇鑒賞課。
他看了眼時間,過去剛好趕上她下課。
視線從課表收回,他掀開被子下床,随手抓過旁邊架子上的外套。
秦授一急,“你幹嘛?不會是想溜出去吧?”
見他不說話,秦授起了身,收起吊兒郎當的樣子,一臉嚴肅地告誡他。
“陸煦說了,從今晚起你就不準離開醫院了。”
“放心。”
陸祁溟扣着袖口,冷眼盯着窗玻璃中自己的影子,微偏了頭活動發酸的脖頸。
“明早手術,不會耽誤的。”
秦授徑直拿出手機,“行,你走吧。我現在就打電話給梁舒音,告訴她你手術的事。”
“反正,你也隻聽她的話。”
陸祁溟手一頓,偏頭看他,“你确定要這樣做?”
“那得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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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這堂課,講的是曹禺的《雷雨》。
台上的李明德興緻高昂,台下的同學則像虔誠的信徒,一瞬不眨盯着他。
整個階梯教室裡,隻有他抑揚頓挫的聲音。
梁舒音冷眼望着講台上的僞君子,唇角牽起一個冷嘲的笑。
下課鈴聲響起後,李明德跟前排的林語棠說:“課代表,等會兒到我辦公室來拿下節課的資料。”
林語棠低眉順目回他:“好的,老師。”
筆蓋“啪”一聲被梁舒音用力阖上。
她聽見陳可可在旁邊敲着手機回複信息,不耐煩地抱怨道:“這麼晚了,還要去排練,不如讓我死了算了。”
“哎,音音你先回吧。”
陳可可收了電話,用手臂将書本一股腦掃進她那個大布袋裡,“我得去話劇社當牛馬了。”
“好。”
梁舒音将書本疊好,“要給你帶冰淇淋嗎?”
“行—”
陳可可摸了下自己渾圓的肚子,改口道:“算了,我得減肥了。”
“好。”
教室裡的人走得七七八八,還剩下零星幾個。
梁舒音擡頭看了眼前排,林語棠還在埋首寫着什麼,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而講台上的李明德正擰開保溫杯喝水,似乎也并不急着回家。
梁舒音收拾好東西,倒數第五個出了教室,她一路步行去附近的小吃街,買了杯少糖的青檸水。
常溫的青檸水被她一口氣喝完,心跳因為喝得太猛而急速跳動起來。
她看了眼時間,十五分鐘了。
差不多了。
她将空塑料杯扔進垃圾桶,朝着那棟老舊的辦公大樓走過去。
一樓大廳沒人,白熾燈年久失修,忽明忽暗,像鬼影閃爍。
從走廊望過去,這層樓隻有兩個辦公室開着燈。
她踩着樓梯上了二樓。
來的路上,梁舒音一直在想,她甯願不要這所謂的進展,也不想林語棠落入虎口。
然而,當她立在二樓盡頭那間唯一亮着燈的辦公室外,聽見林語棠被扭曲的聲音時,她腦子驟然一片空白。
“李老師,你别這樣...”
林語棠的哭腔從室内傳來,斷斷續續的,壓抑而惶恐。
“裝什麼,又不是第一次了。”
李明德終于揭下僞善的面具,嗓音裡的誘哄意味,令人作嘔。
“穿這麼厚的外套不熱嗎?來,老師幫你脫了...”
梁舒音腦子裡嗡嗡作響,腳下虛浮,她整個人沒站穩,往後一個踉跄。
中午還在電梯外的那個維修牌,不知何時挪到了這裡,她後退時,小腿撞在牌子上。
刹那間,寂靜樓道發出一聲刺耳的“滋拉”聲。
“誰?”
李明德一聲低呵,随即朝着門口尋來。
男人的皮鞋聲一下一下,像鼓點般,重重踩踏在她的心跳上。
危險漸近。
梁舒音兩條腿卻像是被定在了原地,僵硬得無法動彈。
“砰——”
辦公室大門被李明德用力拉開。
慘白的光線從室内溢出。
梁舒音腦袋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