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祁溟肩寬個高,靠過來時,連天光都黯了下來。
梁舒音被男人投下的陰影包裹,面對的是他給她的陷阱。
他像個獵物,眼睛裡藏着危險的訊息。
那是種暗湧的欲望,明晃晃的,卻又坦蕩蕩的。
傻子也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她就那樣微仰着頭頸,盯着他,不說話。
而獵人似乎也不着急,一雙深眸鎖定在她臉上,像是在說,他有的是時間跟她慢慢耗。
道路兩旁的球場人聲鼎沸,秋風無聲撩撥着香樟樹葉。
片刻的對視後,梁舒音率先挪開視線,目光落在球場的鐵絲網格上,睫毛輕顫,聲線淡淡的。
“不知道。”
“不知道嗎?”
半晌,她聽到他輕聲問了這麼一句。
還沒反應過來,手腕已經被他拽住了。
他握着她的脈搏,強勢地,将她掌心貼到了她的心跳處。
“真的不知道嗎?”
他重複,語氣低沉蠱惑。
梁舒音一時震住,瞳孔微張,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的男人。
她聽過他從前肆意妄為的事,也隐隐感受到他的強勢,但認識以來,他還算紳士,雖然企圖明顯,卻并未逾矩過。
這是他第一次,用實際行動,大張旗鼓地跟她表明了一件事。
他對她的興趣。
回過神來,她下意識皺了眉頭,正打算掙脫,并質問他這個冒犯的舉動時,他卻已經松了手。
接着,男人睨她一眼,沒再多說什麼,雙手揣兜,擡腳回球場去了。
“音音~”
陳可可在球場拐彎的路口朝她招手。
手上還是男人灼熱粗粝的觸感,她瞥了眼手腕處,平複了下呼吸,小跑過去跟她們彙合。
“看你一直沒回來,我們幹脆就下來等你了。”林語棠挽過她的手,解釋了一句。
“剛才那人是誰?看起來也不太像鐘煦啊。”
陳可可兩步一回頭,好奇地朝籃球場張望,剛才他隻看見了那個男生的背影。
恰逢被她打量的男人轉過頭來,看清那人的臉後 ,她震驚不已。
“那是陸祁溟?”
梁舒音淡淡“嗯”了聲。
林語棠聞言,也好奇地轉頭看了眼,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車神,競速俱樂部的老闆。
那張臉還真是好看啊,跟雕刻的一樣,隻是無意對上他望過來的視線,她被吓得渾身一哆嗦,轉回了身。
帥是帥,未免也太兇了。
“他追你,都追到學校來啦?”陳可可拽住她胳膊,激動得瞪圓了杏眼。
“他應該有其他什麼事吧。”
梁舒音不太想聊八卦,催促道:“走吧,快餓死了。”
回到球場上,陸祁溟跟一群人打了招呼後,大家就作鳥獸散,隻剩下個李俊揣了顆好奇心等着盤問他。
“我就說,你怎麼突然想起回來找我打球了。”
他拍着球,觑了眼對方,“敢情是回來追妹子了?”
陸祁溟也沒否認,他從場邊的包裡拿出件幹淨的黑T,瞥了眼情場老手。
“怎麼,有經驗傳授?”
“都上手了,還需要經驗?”
陸祁溟沒搭腔。
他剛才的确是沖動了,抓了她的手後,都怕她當衆發火,跟自己生氣。
但他的舉動也并不是無憑無據的,如果對方對他無意,他不會這樣公然冒進。
他不遲鈍,那麼多次的試探,她都接了招,雖然會猶豫,但并未徹底拒絕過他。
按照她的性子,這其實已經是很強烈的信号了。
剛才看見有人跟她表白,也不知道是想逗她,還是心底的欲念蠢蠢欲動,沒忍住,所以才做出了那個意外之舉。
向來自信的人不吭聲,李俊像是抓到了他的弱處。
“看來,你這張臉也有不管用的時候。”
李俊跟他是高中同學,三年同窗,他眼見着這個同桌,天天被塞情書,還總一副禁欲的冷臉。
後來假期出國旅遊,順道去他學校看他,發現他這人真是走到哪兒都吃香得很。
哪怕他現在已經研三了,對于當年陸祁溟不管在學業上還是女人緣上,事事壓他一頭的成年舊事,還是恨得牙癢癢的。
這回終于找到一個能碾壓他的領域,必須得掰回一成。
“行吧,看在你第一次追人就碰壁的份兒上,那我就傳授你點經驗。”
陸祁溟雙手拎着衣服下擺,往上一拽,脫掉身上那件被汗濕透的T恤,又低頭将幹淨的衣服往腦袋一套,衣角下拉,撩起眼皮看向李俊。
“嗯,畢竟以前都是被追。”
“......”
什麼叫殺人于無形。
這人還是那麼傲嬌又嘴毒。
其實,李俊隻說對了一半。
陸祁溟來這裡,除了心裡惦記着某個姑娘,還有部分原因,是來找人的。
傳播系輔導員辦公室裡,他屈指敲了敲敞開的大門。
“喲,稀客~”祁薇擡頭瞥了他一眼,又将視線落在手頭的學生資料上。
陸祁溟抄着手走過去,将碩大的運動單間包往祁薇桌上一放。
“這麼廢寝忘食?”
他随手拿起一個新生彙演的資料,興緻缺缺地翻閱着。
“别動。”祁薇起身,将東西搶回來,瞪他一眼,“說吧,什麼事兒。”
她這個外甥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我最近要去一趟崇洲,我媽那邊得麻煩你盯着了。”陸祁溟垂着眸子,聲線冷淡。
聞言,祁薇一怔,終于放下手頭的工作,認真地看向陸祁溟。
“姐姐她最近怎麼樣了?”
陸祁溟微微搖頭,“還是老樣子,時好時壞。”
祁薇沉默稍許,歎氣道:“行,小姨知道了,你放心去吧。”
“吃飯了嗎,一起吧?”
兩人平時都忙,幾個月也不見得能見上一回,祁薇這會兒差不多忙完了,關了電腦,打算帶他去吃個飯,也順道關心關心他的終身大事。
陸祁溟擡腕看了眼時間,正要說還有點事,就聽見門口的敲門聲。
下意識擡頭掃了眼,很眼熟的一張面孔,剛剛才見過。
“祁老師,這是我們班同學的意向調查表。”鐘煦拿着一疊資料進來。
“好的,辛苦了。”
祁薇接過資料,想起什麼,兩眼放光地盯着鐘煦,“對了,梁舒音那姑娘,追到沒?”
她剛路過的時候,在側門撞見了。
鐘煦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沒。”
“沒關系,再接再厲。”
祁薇拍了拍他肩膀,以示鼓勵,“人家可是中文系系花呢,不僅漂亮,成績也好,難追點是正常的,你别灰...”
話音未落,就聽“砰”一聲。
陸祁溟将手頭一本書扔在了她辦公桌上,眼神不太友善地盯着她。
這家夥什麼時候這麼沒禮貌了?
以為對方在催她吃飯,祁薇瞪他一眼,又安慰了鐘煦幾句,将人送走了。
“你們當輔導員的,還管學生的感情生活?”見人離開後,陸祁溟不滿地睨了眼祁薇。
“有什麼問題嗎?”
“那你怎麼不關心關心你外甥的感情生活呢?”
“哦喲——”
祁薇一驚,微眯起眼睛,屏息凝神看向不知真假的人,“終于有姑娘被你盯上了?”
陸祁溟隻彎了下唇,不置可否。
這就相當于是默認。
“叫什麼名字?是工作了還是在讀書,哪個學校哪個專業的?”
祁薇認了真,竹筒倒豆似的,劈裡啪啦一堆問題。
“你們學校,中文系的。”
“可以啊!”祁薇兩眼放光,拍案而起,“哪個姑娘?”
他放下手頭鐘煦的資料,幽幽看向祁薇,一個字一個字地,從牙縫裡擠出來。
“梁,舒,音。”
祁薇壓根沒想到這一茬,一口水險些噴出來。
反應了好一會兒,終于對陸祁溟剛才不怎麼禮貌的行為恍然大悟。
“那個,不知者不罪哈,小姨剛才不是不知道麼?”
祁薇擰上瓶蓋,扯了紙擦嘴,趕緊彌補道:“要不要小姨幫忙?”
陸祁溟拎起桌上的包,往肩頭一甩,懶懶吐出一句話,“别幫倒忙就行。”
而後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