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知道,這姑娘骨子裡犟得很。
怕把人逼急了,什麼也得不到,莊邵卸下了強勢,“我怎麼會逼你?我心疼你還來不及呢。”
“這樣,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再認真考慮考慮。”
他起了身,打算讓她先冷靜下,“進組前給我個結果。”
莊邵離開後,她花了一點時間平複呼吸,再擡頭時,那位冷淡的投資人也已經不在了。
默了片刻,她發信息給正在社交的周彥,說自己像是又燒起來了。
任務完成了,周彥這次沒強留她。
“行,趕緊回去休息吧。趁進組前這段時間,好好調理下身體。”
得到應允,她給陳可可去了通電話。
陳可可有個朋友在附近開了間私房菜餐廳,已經提前預定了包間。
“我這邊好了,你先去點菜。”
步出一樓電梯時,一對男女從她身邊經過,看年齡像是父女。
然而下一秒,女生卻挽着男人,嗲聲嗲氣道:“親愛的,這次走秀的機會真輪得到我嗎?”
“放心吧,你隻要抱好我這個大腿,别說這次,以後的大秀都少不了你。”
今晚的莊邵,顯然已經給她下了最後的通牒。
一個月的考慮時間,看起來是極大的讓步,但她知道,她不可能有第二種選擇。
腦子裡莫名浮現陳可可的那句玩笑話——
讓她找個更厲害的大佬抱大腿,這樣就能甩掉莊邵。
但她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為這不過是從一個火坑,跳進另一個火坑罷了。
太陽穴還在脹痛,她決定先把這件事放下。
走出會所,晚風拂過,她打了個噴嚏。
怕真的再燒起來,她從包裡拿出一件真絲白襯衫,罩在身上。
襯衫寬松,下擺沒扣,被她左右交纏着,在胸前随意打了個結。
她點開定位,查看了下餐廳的導航。
步行過去隻要幾分鐘,确定好線路後,她探查着周遭的環境,從包裡摸出一頂漁夫帽。
雖然她這大半年都在劇組拍戲,沒曝光沒熱度,沒什麼被跟蹤的價值,但輿論環境太差,凡事還是得小心。
會所門口,幾扇棕榈闊葉,在夜風中,忽開,忽合。
她将帽檐往下一拉,視線朝右手邊看去,透過棕榈樹的罅隙,忽然一頓。
右側的街角處,停了輛熟悉的黑色跑車。
車前,陸祁溟長身玉立,偏頭點一支煙,毫不避諱地望着她。
她怔在了原地。
她不會自作多情到以為對方是在等她,隻是,那條街窄小,又是通往餐廳的必經之路。
這就意味着,她要過去,必然得從這個男人的面前經過。
猶豫片刻,她緩步走了過去。
華燈初上,雨已停,夜風潮濕。
她走進霓虹裡,一步一步,腳步極慢地走着,男人卻始終立在那裡沒動。
兩人的距離漸漸拉近。
幾乎并肩。
她沒停下。
路過了他。
她沒想過要跟他打招呼。
出了會所,便不再是工作的範疇,況且,她也不想被認為是在跟投資人套近乎。
然而,擦肩而過那一瞬,卻聽見他開了口。
“酒量這麼差,還敢進這個行業。”
熟悉的低音炮,狂妄自大的語氣,随着夜風,淡淡萦繞在耳後。
她頓下腳步,沒側身去看他,目光依然直視着前方,語氣四平八穩。
“演員靠的是演技,不是酒量。”
“演技?”
男人語帶嘲諷,緩緩走到她面前,高大身影瞬間遮住了她前方的光。
“你倒是提醒我了。”
陸祁溟垂眸看她,目色冷戾,“當年,你就是靠着這雙勾人又天真的眼睛,把我給騙了的。”
讓他以為,她是愛他的。
聽見這句陳年指控,梁舒音也沒生氣。
她微微仰頭,直視着眼前壓迫感極強的男人,“所以陸祁溟,你還在恨我嗎?”
這是今晚,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而對面的男人卻是微怔了下。
沒有愛,哪來的恨。
承認了恨,也變相承認了,他還愛她。
陸祁溟将那支煙捏在指尖,偏頭掃了眼街邊的霓虹,而後食指輕點在煙上。
“梁舒音,你想多了。”
他轉回視線,垂眸睨她,“我說過了,你對我而言,不過是賺錢的工具。”
男人唇角微彎,眸光戲谑,“工具,既可以是你,也可以是别人。”
梁舒音望着他,眼睛裡看不出任何情緒。
“那就好。”
不愛。
不恨。
不需要再有交集。
她繞開了他,打算離開。
然而,剛走了沒幾步,手腕忽然被人用力拽住。
一陣天旋地轉。
她被他壓在了路邊,那堵薔薇盛放的牆上。
後背的撞擊,讓她吃痛皺眉,仰頭跟他對峙時,卻并不慌張。
“陸祁溟,你到底想幹什麼?”
被他握住的那隻手腕,實在太過纖細,仿佛稍微用力,就會被折斷。
陸祁溟松了手,雙手撐在她兩側,漆黑深眸緊緊攫掠着她。
“什麼叫‘那就好’?”
她看着他,沒吭聲。
男人一瞬不移的眸色,如夜色一樣深濃。半晌後,他壓低嗓音,從胸腔深處滾出一句話。
“這麼多年了,為什麼還是不願意回頭看我?”
他說的是剛才,她擦肩而過時,目不斜視的冷淡模樣。
又或者,是其他。
梁舒音睫毛微顫。
滿牆的薔薇在她身後盛放,大簇大簇,濃烈的紅。
她墜入這片熱烈中,聲音卻清清冷冷,像飄浮在夜色中的冰碴子。
“你說過的,誰回頭,誰是孫子。”
她不覺得他這樣的質問,是想跟她舊情複燃,毫無疑問,他是在報複。
報複她當年甩了他,報複她的不辭而别。
陸祁溟低笑一聲,再熟悉不過的那種笑,從胸腔深處悶出。
不懷好意的,帶着風雨欲來的架勢。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忽然伸手,暴力扯下她的外套。
襯衫在胸前打的結散掉,寬大的襯衫在男人強勢的力道下,褪到了她的臂彎。
他握着她手腕,用力一拽,她被迫撞進了他懷裡。
淡淡的煙草味萦繞在鼻息,她的額頭貼在了他的心跳上。
還沒反應過來,男人粗糙滾燙的指腹,已經落在了她右肩上。
陸祁溟盯着她肩骨上的蝴蝶,指尖輕觸,描摹勾勒着蝶翼的輪廓。
半晌,附耳過來,語氣似恐吓似威脅。
“梁舒音,我也說過,蝴蝶飛不過滄海。”
像被咒語擊中。
她腦子裡“轟”地一聲,記憶的閥門瞬間被擊碎。
梁舒音驟然記起了那年的往事。
記起了水霧氤氲的浴室裡,炙熱忘我的纏綿。
那次,他們爆發了激烈的争吵,她提了分手。
起因是她的雜志出來,他覺得太露骨了,兩人大吵一架,她生氣離開,去找陳可可喝酒。
他尋到她時,她已經醉得不省人事,跟他耍起了酒瘋,要讓他背着自己回家。
他的膝蓋本就舊傷複發,又因為那晚背她,隐隐有些骨裂的趨勢。
但不管司機怎麼勸,他都沒放她下來。
那條路,他背着她走了一個多小時,硬生生扛到了終點。
第二天醒來,她發現自己躺在他的床上,氣未消,作勢便要離開。
他不讓她走,兩人争執中,她不小心往他膝蓋踹了一腳。
那一腳很重,痛得他冒了汗,她心裡一慌,立刻替他查看傷口,這才知道他舊傷複發的事。
豈料,這個男人狡猾至極,趁她心軟懊惱時,扣住了她。
所有的戾氣,在他溫柔缱绻的吻中消散。
後來,氤氲的浴室中,他将她抵在玻璃上。
任她如何求饒,他都不放過她。
“以後還拍這種雜志嗎?”
他反手掐着她下巴,沒停下來,用實際行動告訴她後果的嚴重性。
“不..嗯..拍了。”
直到她幾乎虛脫,他才肯罷休。
卻也沒放開她,而是用指腹溫柔地撫摸着她右肩下,那隻為他而紋的蝶,問她。
“你知道陸祁溟的‘溟’是什麼意思嗎?”
水霧模糊了浴室。
旖旎後,她被他摟着,半閉着眼,嗓音支離破碎。
“什...麼?”
他将唇貼到她肩骨的蝶上,“大海。”
“蝴蝶飛不過滄海,梁舒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