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一會兒,轉身走了。
沈京墨不知他要去做什麼,擡頭看了一眼,眼裡又蓄起了淚。
但他很快就回來了,手裡還拿着一小壇酒。
“咚”的一聲,酒壇子和兩隻碗被他豪爽地放到桌上,動靜把沈京墨的淚硬生生吓了回去。
她擡起眼來,被淚水打濕了的杏眸寫滿了不知所措。
酒是成親那日剩下的,陳君遷倒了兩碗,一碗推到她面前:“既然是好消息,就該慶祝慶祝。”
沈京墨看着這碗酒。
她不善飲酒,雖然上京的貴女們都愛喝上幾杯各種花釀的酒,她卻從來不肯沾——
少時她不知酒的厲害,偷偷嘗過一勺不算烈的桂花釀,雖不覺得多好喝,卻還是在好姐妹的撺掇之下又喝了一大杯,結果不一會兒便醉得滿口胡話、走也走不穩,險些一頭栽進不放心來尋她的傅修遠懷中。
那是她第一次喝酒。酒醒後,被還是少年的傅修遠闆着臉輕輕敲了下額頭。自那之後她便再也不喝酒了。
但如今看着這一碗略有些渾濁的酒,她突然有些口渴。
陳君遷說得對,父母健在,雖然流放路途遙遠又艱險,但至少還活着,活着,就有盼頭,就總有重逢的機會。
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比她的情愛重要得多的好事!
她該喝!
沈京墨深吸一口氣,端起酒碗來,猛地灌了下去。
“哎!”陳君遷想要制止卻為時已晚,一大碗灼熱的烈酒就這樣被她一口氣喝了下去。
“嘭”,沈京墨将酒碗摔在桌上,彎下腰去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喉嚨像是被火燒着、被刀刮過,又熱又痛。她咳得滿臉是淚。
酒還是一如既往的難喝。
陳君遷急忙來拍她的背,直到她不再咳了,才擔心地坐回去,卻把她的酒碗撤走了。
“我還想喝。”她抓住酒碗另一端與他僵持。
“……這酒很辣,你這樣喝會喝壞了身子。”
許是酒勁上頭,沈京墨雙頰通紅,膽子也大了許多,抓着酒碗不放:“我高興,想喝!”
陳君遷這下也看出來了,她心裡肯定憋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沒告訴他,卻想借酒發洩。
他拿酒的手一頓,拗不過她,又給她倒了一碗底的酒。
沈京墨也不介意酒滿不滿,端起來就要喝,卻被陳君遷一掌扣住了碗口。
她搶了幾下沒搶過來,擡眼瞪他。
頭一回見她這樣生動的表情,卻是在這種時候,陳君遷哭笑不得,将酒壇放到了地上遠離她。
“信裡還說什麼了,怎麼委屈成這樣?”
“沒委屈……我爹我娘管家翠蟬都活着,我高興!”她噙着淚笑起來,仿佛這樣就真的不難過了。
陳君遷見她不肯說,輕歎一聲,将酒碗一放,拉着她的手站了起來。
“幹什麼?”
他把地上的床褥踢到一邊,空出一大塊空地來,松開她手,擺出了一個跳舞的姿勢。
“不知道上京什麼樣,但在我們永甯縣,家裡有好事,是要跳舞的。”他笨拙地跳起來,動作一點也不好看,甚至還有幾分滑稽。
沈京墨起初不解地看着他亂跳,也禁不住被他逗得破涕為笑,試圖拉住他叫他别跳了。
陳君遷卻一側身躲過她的手,圍着她轉起圈來。
“笑話我?我跳得不好看?不可能!以前誰家要做法事,跳大神的都是我!行家裡手!”
他說完,“不服氣”地拉着沈京墨一起跳了起來。
沈京墨一開始不肯,但架不住他跳得太開心了,她也忍不住學着他雜亂無章的舞步一起跳。
到後來,她竟跳得停不下來了。
素白的衣裙旋開如一朵盛開的花,她邊跳邊笑,撒開了陳君遷的手,獨自在屋中飛快地旋轉起舞。
陳君遷後退幾步,将空間留給她,雙手給她打着拍子,微微松了口氣後也看着她笑了起來。
可他剛一放松,就聽沈京墨一聲驚呼,不知為何失去平衡,朝着他這邊跌了下來!
“小心!”
陳君遷撲上前去,一把攬住她纖細的腰,卻被她絆住了腳,抱着她一道向後摔去,兩人疊在一起跌到了床上。
她的床鋪得很軟,帶着與她身上一模一樣的淡淡香氣。
陳君遷緩了一瞬,忙低下頭去看她:“受傷了麼?”
沈京墨像是受了驚吓,趴在他胸口喘/息了一會兒,一下子笑了出來,邊笑邊搖頭,還把頭抵在他頸窩一蹭一蹭的,聲音帶着醉意:“好玩兒!”
她柔軟的碎發摩挲着他的下颌和脖頸,陳君遷呼吸間滿是她清淺的發香。
見她沒傷着,他總算放下心來,可馬上就又意識到大事不妙。
她輕盈柔軟的身子緊貼着他,随着腦袋的磨蹭,整個身子都在一下下晃動。
……他是個男人!
意識到異樣,陳君遷一把按住了她動個不停的纖纖細腰,聲音微啞:“……下去吧。”
聽見這三個字,沈京墨猛地止住了動作,擡起頭來,一雙清淩淩的醉眼盯着他,嘴一扁,很快便蓄起了淚,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陳君遷隻得狠狠咬牙:“……聽話……”
下一刻,沈京墨的手卻一把摟住了他的脖子,整個人将他抱得更緊了。
陳君遷:!
他按在她腰後的手難以自制地輕輕摩挲起來,另一隻手摸着她的下巴讓她擡頭看他。
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是他肖想了三年的夢中人。
他強繃着最後一絲克制與理智,粗粝的拇指輕柔地摩挲着她紅潤的唇,喉結艱難滾動,啞聲警告她。
“再不下去的話,今晚可就下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