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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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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滿不由分說,拿過蕭疏的箭,并嫌棄了一下這把箭的粗陋:“要不是看六哥你真的拿它射箭,哪看得出這是什麼!但是六哥,你這射箭的姿勢...”

他搖頭:“太闆正了!”

“你看我!”蕭滿一手執弓臂,一手拉弦,一腿半屈,跪于地上,脊背挺直,身向前探,放手時,牛筋一聲空響。

他很滿意自己的俊逸風姿,又換了一個姿勢,身向後仰,臉略斜,反手又放一箭。

他批評道:“若是你真的想學射到能用的地步,自然要多練姿勢,你想想,若前面有隻鳥,它可會好好站在那裡等着你射?”

但凡看過騎射,都知道馬上機動性更強,姿勢變化多端。像蕭疏一樣站得正正經經,在那練,太傻太笨了。

他語重心長地說:“六哥,你這靶子需得拿的遠些,從站的地,到那布袋,不過一二十步遠,你這麼練,得什麼時候才能練出來?你看我!”

他引箭瞄準遠處的一個瓦當,嗖得射出,黏土做的箭镞打到瓦當附近,碎裂。

蕭滿有點丢臉,但他很會給自己找補:“這瓦當離這裡約有百步遠,若那是個靶子,我便已經算中了。”

蕭疏卻沒有關注他射到了何處,他離蕭滿近了幾步:“九郎,你再開一回弓給我看看。”

蕭滿得意起來,他重又擺了一個姿勢,正打算引箭,蕭疏上前來,按了按他的肩膀:“九郎,你肩過高了,應該是和你左手手臂齊平。”

他給蕭滿演示一遍:“像這樣,再低一些。”

蕭滿不服氣:“咱們倆的手,這不是差不多高度麼。”

“各人身量不同,應當以自己的骨節臂長等條件來開弓。”蕭疏回憶着徐雁行曾教與他的,又幫蕭滿擺了擺控弓臂的手:“不要朝内太過。”

蕭滿臉上過不去。

他在射箭一道很有些自得,雖是在暴室依着《射學綜疏》上的動作來練的,但開弓準頭都不錯。拿到外面同兵士來比是不行,但他是在材料匮乏的暴室,同剛學射不久的蕭疏比,總能碾壓過吧。

蕭疏還在說:“九郎,你該先把開弓練好。若是姿勢錯了,氣力不足,難射遠,又傷肩。靶子不要立遠,漫射難練準頭姿勢,先把近射練好,不要求快。”

這些話,都是徐雁行曾跟他說的。現在,他又原封不動地說給了蕭滿。

但蕭滿并不領情,他哼一聲,音量放得低,但不屑呼之欲出。

“這些,是那個姓徐的奴子跟你說的?”

蕭疏瞬間僵住,他呼吸都慢了一瞬,先快速環望四周,确定在這廢草荒宮深處,隻有他們兩人。

蕭滿還在喋喋不休:“六哥,我知道,那奴子很有幾分手段,爬上高位,竟還能把施恩的手插到暴室裡頭來。六哥,咱們沒到這腌臜地多少年了,可有人理咱們?到這會,正好就到了董娘娘出事的這回,這麼多蹊跷都跳出來了。他夜裡給你送藥,怎麼來的?宮鑰都是落下的,虎豹騎就在外頭,把整個宮圍得密不透風,他是怎麼來的?”

咚得一聲,衣裳讓人給揪住,蕭疏猛力一推搡,蕭滿撞上了斷壁殘垣,生疼,可眼前蕭疏的臉色更吓人。

“你怎麼知道的?”

蕭滿隻懵得默了幾息,火氣就蹭得起來:“怎麼知道的?是我阿娘想擔心董娘娘,不顧雨大,求阿舅托人送來石蜜,讓我拿去。我淋得要凍死了,倒聽得人說,要給個奴子以命相報。我阿娘呢?連你句謝都沒聽到。”

蕭疏聽得梗住,他松開手,有點讪讪:“我,我不知道,那天胡娘娘送東西來。”

“你對着徐奴說得好聽,怎的輪到我們,就不會了?一籃子秋梨,幾桶衣裳,哼,誰稀罕?我是你親弟弟,二哥是你親哥哥,咱們才是一家子,連句話也不配和你說了?”

蕭疏沉默半晌,對着蕭滿折身為禮,先吓得蕭滿蹦起來,往四處望望,确信沒人站着,才立住不躲。

他覺得在蕭疏這裡憋屈挺久了,便是長幼有序,受這一禮,也沒什麼。

“九郎,我本該是要親去給胡娘娘道謝的,我隻是...隻是...”

他隻是不知道,該如何去道謝,尤其是在這十數年阿娘率先發起的僵持之後。

“但徐中使,是我的恩人,他是個極好的人。我學射時,得他指點,受益無窮。”

果然又聽到嗤聲。

蕭疏不言語,他把布袋重新用草莖拴到那個木柱之上。讓蕭滿站得近一些。

蕭滿不耐煩:“你剛才不是已經射了一回?不過一二十步,這麼大個東西,誰射不中?那個擅射的徐中使,教得就是這麼個招數...”

聲音消失,蕭滿駐立在木柱旁,不可置信。

在極近的距離内,他看得清楚。蕭疏射中的,并非是布袋,而是懸挂布袋的草莖,很細,并沒什麼韌勁,但箭镞确乎是射中了。

蕭滿看看箭,又看看蕭疏,幹咳兩聲,撂下一句:“總之,我阿兄讓我告訴你,内侍多詭詐,我們雖在暴室,但身份敏感,還是要多小心。”

到晚,蕭疏當真備了一份禮來看胡淑媛,站在門前,剛欲敲門時,便聽到蕭炎兄弟二人在說話。

“你啰啰嗦嗦半天,隻最後一句是要緊的。那常侍擅不擅射有什麼要緊,要緊的是,我們姓蕭,而他,卻是伺候官家的内官。”

蕭炎的聲音豁然沉郁下去:“陛下多疑,這所謂的血脈至親,同姓之尊,一旦行差踏錯,恐有性命之虞。當年那幾十個兄弟,如今剩下的,隻有我們三個了。”

而後他好似在斥責蕭滿:“站半個時辰去!”

“為什麼罰我?”蕭滿高聲道:“這差使,我不是已經做成了?”

隔着門都能聽見蕭炎似笑非笑道:“你做幼弟的,做的什麼?受六郎的禮,嗯?”

蕭滿氣呼呼站了起來。

靜了半晌,蕭炎問向外看的胡淑媛:“六郎走了?”

“站了不少時候,該聽的,都聽見了。

蕭炎點頭:“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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