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要開口,邵子濯頭埋在方向盤上,聲音隐綽:“我想了很久,實在想不起來我高中到底幹了什麼,後來有一次路過這裡,突然發現我來過這裡,終于後知後覺地想起我們的初遇。”
斬首的鍘刀高懸于頸間,遲遲不肯落下,關山月的心猛然驚起,提到了嗓子眼。
邵子濯的聲音沒有停下:“你其實也不記得了對嗎?”他輕笑一聲,好似在關山月耳旁炸開的煙花,“但是我想起來了,那年我作為本部的代表來這裡交流經驗,不小心跟大部隊走散了,走到一個天台的入口。”
“我本來是要折返的,但天台處傳來壓抑的哭聲和戲谑的笑罵,不出意外,應該是有人被欺負了,不知道我在想什麼,我竟然走進去了,是一群男女在欺負一個女孩子,那個女孩子抱着書,哭得很慘。”
“我不記得其他細節了,就隐約記得我進去以後,有人認出我了,那些人就散了,那個女孩子擦幹眼淚,跟我說了一句謝謝,就匆忙跑走了。”
邵子濯長舒一口氣:“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個女孩子是你吧?”
關山月雙手攪着,内心煎熬,她不想再拿編造的過往騙邵子濯了,可她不敢賭,如果邵子濯知道他們真實的初遇全是謊言,會不會将他們之間經曆的所有都當做黃粱一夢呢?
她咬着唇,幾乎要把唇角咬出血來:“我不記得了,我全都忘了。”
沒有得到她肯定的回答,邵子濯反而松了口氣似的,他手指輕輕地扣了兩下方向盤上的車标,剛松下去的氣又凝聚起來,他頓了頓,有些不自信地問:“那郁炀呢,你還記得······”
關山月四指并攏舉起,朝天發誓:“我發誓,我現在真的不認識他,也壓根就不喜歡他,如果不是今天小武突然出現,我壓根就不會知道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
她鄭重其事地面朝邵子濯,邵子濯溫和淡然地望着她,她的心中蕩起波瀾,心一橫,将所有龃龉掀開,剖白心事,徹底袒露于陽光之下:“我無法跟你保證我跟郁炀之前什麼都沒發生過,小武說的事我做過還是沒做過,我也不知道。”
她的眼神移開,不敢同邵子濯對視:“我不知道學生時代的我是不是曾愛上過你們中間的任何一個。現在的我,不知道郁炀長什麼樣、是什麼性格,我也不敢貿然判斷,學生時代的我是不是把你們中的任何一個當成另一個的替身。”
“之前的事,我不記得了,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關山月停下,車裡靜默得可怕,邵子濯沉默着,關山月低着頭,不敢去接受他的審判。
邵子濯勾唇笑起來,突覺諷刺:“所以當初跟我說喜歡我很多年,也是假的嗎?”
關山月低着頭沉默。
邵子濯讀懂了隐喻,胸中猛然升起一腔無法釋放的幽怨怒火,他捶了一下方向盤,仿佛要将所有的戾氣發洩出來。他努力地深呼吸着,平複着自己的情緒,克制着自己的情緒:“也好,當初我同意你留下根本也不是因為你喜歡我,隻是因為你會是一顆很好的棋子。”
關山月的淚腺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癢癢的,好像要落下淚來,她咬着舌尖,想把眼淚逼回去,但已在眼前蒙上一層霧氣,她狼狽地解開安全帶,想要下車逃離開,她不想看見他們的關系支離破碎。
車門上鎖的聲音響起,鐵壁銅牆,他們兩個被鎖在方寸天地,隔絕開世俗所有不堪的喧嚣。
“當初的相遇,大家都心懷不軌,誰也不幹淨,扯平了。既然這樣,那也就當郁什麼的那個,不存在吧。”
邵子濯的聲音飄到關山月的耳朵裡,她難以置信的擡頭,淚意被逼退了一半:“嗯?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氤氲在邵子濯周身的低氣壓突然散盡,雲開雨霁似的,但他仍是面無表情,但語氣沒有之前冷硬:“我說,當郁炀不存在。”
關山月眨眨眼,眼淚回流,有些不敢相信:“騙你的事,也就這麼算了?”
邵子濯手指輕敲方向盤:“能理解你當時的心情,被人丢到汪洋大海中的人,很難不尋找浮木,找到了的話,自然是要想盡一切辦法抓住的。如果是我,我也會這麼做的。”
他扶着關山月的肩膀,将她轉正,眼神裡是關山月看不明白的情緒湧動:“那你呢,你介意我在一開始留下你是為了利用你嗎?”
關山月搖搖頭,她當時哪裡會在意邵子濯因為什麼原因留下她,她一心一意隻想走劇情,要是邵子濯不留下她,她反而難辦。
關山月鼓足勇氣問他:“一筆勾銷是嗎?”
邵子濯一點點湊近,鼻息噴出的熱氣清晰可感,在臉上留下輕微的癢意:“不過,要收一點點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