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波拉從莉蘭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的時候就在打量對方。
視線總是會停留在這個小姑娘的眼睛上面,無可厚非的說,她擁有一雙絕對适合進入電影畫幅的眼睛,似乎想說的話都能透過眼神所傳達出來,這是一項會讓人嫉妒的天賦。
但就算是如此他也還是不覺得對方滿足自己的要求。
年輕。
太年輕了。
而且一定是一個幸福家庭出來的孩子,氣質上就洋溢着一股陽光的味道,這個形象和《美國家庭》裡面那個不安又故作幸福的雪兒大相徑庭,加上又是派蒙拉塞進來面試的,這更讓他不舒服,可能後者才是他最不滿的根源。
他幾乎不掩飾自己的失望,哪怕莉蘭才進門都還沒有開始自己的表演。
科波拉的女兒索菲亞也在一旁。
隻是和她父親不一樣的是,她一看見莉蘭的時候眼睛就亮了幾分。
莉蘭随意的穿着一件黑色皮質無金屬扣的棒球款外套,下身則是學院風的黑色百褶裙,過膝的襪子分割了她的皮膚,那膚色瑩白的似乎在有些昏暗的屋子裡都能成為燈在使用,黑色的頭發因為脫去貝雷帽顯得有些淩亂,但是絲毫不影響她的好看。
氣質也是一絕。
秀美精緻的五官給予了她爾雅的味道,可是微微下壓有些銳利的眉眼又給她增添了野氣的危險,蔚藍的瞳孔裡面還是涉世未深的幼稚可愛。
矛盾的氣質令人着迷。
大概這就是……天真的性感。
光是看着就想和她多接觸幾分,突然一下就理解她周圍的一些同齡人知道她要見莉蘭·蘇庫爾會那麼激動了,明明他們也是見過世面的人。
“或許你可以開始你的表演了。”科波拉快速的說。
他甚至都沒有讓莉蘭聊聊她對于這個角色的理解。
要不是美國演員工會和派蒙拉的人也在,科波拉說不定都直接請這個小姑娘走人了,他可不在乎會不會傷害誰的自尊心,這裡是好萊塢不是托兒所。
莉蘭明顯的感受到了科波拉那敷衍和小看。
第一次遇見這樣的情況她可能還是無措一會兒,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是經曆的多了之後雖然還是不能釋然可也學會了怎麼處理,她需要比其他的演員更加出色,需要用實力讓所有人知道,她不僅僅隻是一個beauty。
她開始說起台詞來了。
新澤西的口音柔順的從她的口中滑出,科波拉扭了扭自己的身子,在對到她的眼神的時候,科波拉又闆正了姿勢。
這是一個好現象。索菲亞在一旁想,她父親這樣的神情就說明了蘇庫爾構思的雪兒在某一處瘙到了他的癢處,要是後續發揮的好的話,她想雪兒這個角色十拿九穩就是蘇庫爾的了。
最了解父親的就是孩子。
科波拉的眉頭随着莉蘭的表演越皺越緊,思緒逐漸加深,甚至覺得雪兒的形象都開始變得複雜了起來,雖然這是他的劇本,但是雪兒在他的構思中隻是一個證明家庭美滿的工具,她的重要性并不大,但這個蘇庫爾卻賦予她其他的劇本沒有擴展到的性格。
在蘇庫爾的演繹下。
雪兒變得易碎了起來,好比是雪景球裡面的小公主被主人扭動着齒輪不能自控的旋轉起來,讨好的面對周圍所有人目光,讨好的和父母相處獲得他們的幾句關愛,如同刀劍上的芭蕾舞者膽戰心驚,唯恐自己什麼地方不夠好會遭到抛棄。
而敏感的她也是第一個發現父親不對勁的人。
可是她出于想要得到父親的肯定悄悄的把這件事兒埋在了心裡,後期被父親殺死的時候比起母親死亡時候的怨恨她更多的是解放和輕松,日出的第一抹陽光下她迎來了十多年最暢快的一刻。
蘇庫爾版本的雪兒其實一直在訴說一句話:活着就是一場慢性自殺。
她的表演盛大又細膩,整個靈魂沉浸在故事裡面。
回過神來的時候,雪兒也成為一場雨,把莉蘭從裡到外淋得濕漉漉,恍惚間她的指尖也順下雨滴。
啪塔啪塔……
在地闆上濺起水花。
在場的人也被這濺起來的雨水波及,複雜的情緒總是久久萦繞不願散去。
科波拉上一次感受到驚豔情緒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兒了,可是這一次他又再一次被人給狠狠的驚豔到,對方和自己女兒差不多的歲數,但是表演的時候卻像是在舞台沉澱過的老演員,紮實的基本功讓她在說台詞的時候可以用自己的語氣掌控人的心髒,每一個很普通的小動作都顯露出了雪兒這個人。
她站在那就像是在說:我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我就是雪兒。
從這些方面上科波拉可以确定,莉蘭·蘇庫爾要麼就是一個長時間系統接觸過表演的學院派,要麼一個徹頭徹尾的天才,對所有的表演無師自通。
但不管是哪一個都很驚人。
要是她是前者的話年紀輕到幾乎所有學院派見到她都會羞愧的自殺,而後者則是會逼得和她一個年紀的同行們盡早改行,她要是一直保持這樣的水準其他人就沒有出頭的日子了,以後所有的藝術片說不定都成摞成摞的推在她面前等着她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