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到黑暗的伏擊,夏達的精靈化為一團霧氣消散了。
唔咕...!夏達立馬弓起後背,倒抽一口冷氣
“别因為一點小傷就退縮!夏達!”賽特喊道,“要戰鬥到魂用完為止!!”
“是...!”
“當我們的鬥志向黑暗低頭時,會使王國崩潰的!”賽特調轉馬頭,沖身後的士兵下令,“騎兵去追巴庫拉!負責城鎮裡的衛兵負責帶領人們到王宮廣場處避難!!”
看着騎兵們奉命向周圍四散而去,他回過頭,漆黑的夜色中看不到一絲迪亞邦多的痕迹,當神官與法老彙合後,狡猾的盜賊使用着他那能夠隐匿于黑暗的能力,讓他們無法攻擊。
“賽特,迪亞邦多應該已經被你的杜歐斯打成重傷了,這樣的話,敵人的攻擊力一定降低了,”卡利姆朝他們提議道,面色沉穩,“要是巴庫拉發射螺旋波動,射程距離變短,或許就可以在他攻擊的那瞬間,推測出迪亞邦多的位置!”
阿圖姆眉頭微皺,隐約可以預見他的這名下屬接下來的提議,
“用我的魔物當誘餌!”這名膚色醬黑,臉上棱骨分明的神官不假思索,“到時候由你去迎擊!”
不出所料。
“我明白了,當杜歐斯的念波導劍刺中迪爾邦多,就算在黑暗中也會比較醒目吧!”賽特同意,與卡利姆調轉馬頭,“夏達!麻煩你保護法老王!”
賽特...卡利姆...他很想跟上他們的腳步,但是心髒的疼痛無時無刻不再提醒着他的魂刻度殘存無幾,夏達像是看出他的困境,好言相勸,
“法老王,天空之神遭遇敵人攻擊,已經沒有剩餘的力量了...”夏達不得不提醒,“應該說繼續戰鬥下去,會危及您的性命,請您和天空神一起回宮,接下來的事,就交給神官團吧!”
“不,我要戰鬥到最後一刻,這就是王的使命。”
也是我的使命,他擡頭仰望夜空,猩紅的神眷也明了他的決心,擺動着有力的身軀,他還能戰鬥,那麼就絕不會退縮...
何況....他的背後,可還有整個埃及的人民。
賽特與卡利姆的戰術固然可取,但是風險太大,何況巴庫拉...狡猾詭谲,以他們二人難以解決。
心口的肌肉因為呼吸而牽扯地發疼,魂刻度使用過多帶來的弊病無時無刻不再提醒着他自身的疲力,歐西裡斯也滿身是傷,沒有多少剩餘的力量了...
他看着四散而逃的人民,硝煙滾滾的街道,晚風急嘯,鋪天蓋地的哭嚎
酒紅色的眼睛恍惚了
父王曾經牽着他的手,諄諄善誘着一個君王應該如何安身立命,父王用盡一切以身作則來教導他,可是若真的有冥界,死者在另外一個世界重生,父王的靈魂透過冥河的水面看到這一切,是否會責怪他的失責?
他是為埃及而生....
也必然為埃及而....
....
“對人民而言,法老王是現世的人神,相當于散發希望之光的太陽!”夏達的聲音将他拉回現實,“法老王的存在,會消減這個世界的黑暗!”
不...他抿住唇,目光倒映面前正在士兵指引下倉皇奔逃的人民,懷裡抱着啼哭嬰兒的婦女,肩上扛着卷席的男人,背着年邁父母的青年,扶持着對方的情侶...
“我并不是神,夏達...”他也不過一介凡人,他再也清楚不過,抛開王之子,拉之子的身份的外殼,他與這些面對災難手無縛雞之力的平民沒有任何區别,他沒有拉神的神通廣大,也沒有神的一語中的的預言能力,他有時也會意氣用事,甚至為情所耽,他有自己的局限,也有自己的軟肋。
緊握的左手,那無名指上的勒戒仿佛又緊了些。
“但是,我也不是個可以容忍敵人,陷庶民于黑暗的人。”
哪怕一介凡人,也有着自己的鬥争。也有着自己必須守護之物
他擡起頭,已然決定好了前路。
巴庫拉在神官的追趕下另尋出路,正沿着一條陡峭的懸崖而上,千萬年前由尼羅河沖刷而形成的斷面在夜色下宛若削斷的刀面。
整夜都沒有消停的夜風此刻更為肆意,在山谷間尖叫個不停,伴随着深夜那閃爍的群星——其中有哪些是埃及民衆口口相傳古老而神秘的神祇?哪些是已經化為神格與星輝共同福照沙漠大地的祖先?它們也在此刻注視着我嗎?
父王啊,願您能夠助我一臂之力。
握着缰繩的手成拳抵在胸口,他向内心追尋着一個聲音,在清晨的時刻她曾在他的花園中采集新開的花朵,少去了侍女的事務,她喜歡用這些打發時間,
她笑着用沾上露水的手指拂去他昨日的疲勞,俯身親吻他的額頭,萦繞在鼻尖的是孔雀石,番石榴的氣息....
她問:
.....有怎樣的人會明知死路還前行?
他睜開眼,已然不再猶豫,膝蓋微微用力,座下白馬如離弦之箭,快速将周圍抛之腦後
“法老王!”夏達在背後呐喊道,
賽特與卡利姆覺察到動靜紛紛回頭,紅龍就在此刻壓低身子追風逐電,将自己暴露在精靈之上。
将天空龍作為誘餌,他相信巴庫拉不會失去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果不其然,一道白光閃過,他周身一顫,立馬噴出一口鮮血
腥甜味滿溢口腔,他捂着嘴,感受着溫熱粘稠的液體順着指縫滴滴滑落,
賽特,就現在!
藍色的刀刃在空中舞動,砍中的卻并非迪亞邦多。
“千年輪可以召喚出别的魔物,”巴庫拉的手指玩弄着胸前的千年寶物,“你們忘記了嗎?”
迪亞邦多從黑暗中顯現,直中神官的精靈。
賽特與卡利姆吃痛地悶哼,他卻并不意外,
盜賊不是常人一般的心思缜密,他早已預見,可是就算如此...他也不會讓巴庫拉繼續作惡。
強撐着搖搖欲墜的身子,他駕馬直行,沿着那陡峭狹窄的山道,每一步颠簸都令他疼地喘息,眼前逐漸渙散,呼吸也覺沉重,盜賊好似在感興趣于他的執着,引他深入山谷,最終停在了懸崖邊
“啊...法老王...居然還有力氣...”巴庫拉輕笑,“不顧危險地接近...真是乖孩子啊...我不會躲也不會藏,在這兒,任由您取我性命喲。”
“巴庫拉!!!”他氣喘籲籲,眼前的視線開始越來越昏暗,“不要再傷害無辜了!”
“連精靈都叫不出來了,還在試圖向我說教嗎?”盜賊轉頭俯瞰山崖,高聳的山脈下,整個底比斯一覽無遺,宏偉的宮殿拔地直起,被密集燈火照亮暈染。
“俯瞰王宮的夜景,坐在王位上作威作福的法老也沒看過這種景色吧,這就是當王的可悲,不過我這個盜賊,看上眼的東西,什麼都能偷,王權,城鎮,人命,還有這夜景!如果什麼都可以得到手就是稱王的條件,那我盜賊王巴庫拉,就是王中之王啊!!!”巴庫拉突然放聲大笑,“對不對啊,法老王!!!”
“就算是王...也不會擁有所有,而你,更是什麼都沒能得到...”他透過虛浮的視線直直盯着他,“你隻是在踐踏生命,剝奪其他人的生命。”
巴庫拉微笑着,“你在胡說什麼,這場仗我打赢了。”
“如果我沒有猜錯,迪亞邦多如今就在我的身後吧,”夜風揚起他的鬥篷,他幾乎能感受到背後黑夜中兩道猩紅的注視,“等待着下一秒将我腳底下的土地轟碎...”
“你猜得沒錯,那麼,有遺言嗎?”
“...對你沒有,巴庫拉。”他隻是輕言道,底下的土地頃刻四分五裂,震耳欲聾,塵土飛揚的瞬間,他擡起頭,眼睛恢複了一刹那的清明,
“歐西裡斯。”他輕咬字節。
猩紅之龍瞬間從黑暗中騰空而起,從盜賊的後方襲來,用尾巴卷住巴庫拉的馬匹,将它們一同拉下深淵。
....有怎樣的人會明知死路還前行?
她笑着問道,手指間是沾染着露水的鸢尾,迷疊香,藍星花,
....身為法老的人。
握緊掌心之物,在被黑暗侵蝕之前,他在心中如此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