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顧星洄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勸慰着:“沒事,後頭就多依靠你和小白了。”
秦沫欲言又止,最終低頭,應了是。
徹底淨化妖氣的瞬間,巨鲸那被啃噬的體無完膚的血肉又重新生長,奇迹般出現在它身上。
巨鲸抖了抖它碩大的身體,從被禁锢了百年的魚海中躍起,發出一道悠長而又韻律的哼鳴,将灑落的漫天銀輝,落在幾人身上。
幽暗的深淵,碩大的鲸影,無數漂浮的細小塵輝,與方才的血色天地截然不同,聖潔又令人心生敬仰。
方遠仁仰頭望着這一切,忍不住發出感慨:“好壯觀。”
“是因為阿仁的選擇,我們才能看到這一幕。”
方遠仁看着看着,語氣就落寞了下來:“可惜,隻有那麼短短的時間。”
顧星洄摸了摸他的腦袋,道:“但這一瞬,也是它一直以來的期盼和奢求。”
巨鲸又悠長地鳴了一聲,像是慶祝終于澄澈幹淨的靈魂,深邃的眼睛望着兩人,露出感激之意。接着,龐大的身軀就開始分崩離析。
無數微光飄落,一點點地将魚群蓋上銀色,又慢慢地暈在幾人身上,将整片天地都籠罩在巨鲸的銀色的身影下。
“落到眼睛上了。”顧星洄垂眸,指腹點在了方遠仁的眼尾,像泛開的漣漪一樣,慢慢劃開,他端詳着方遠仁,說:“很漂亮。”
方遠仁眼睑有些紅,望着餘燼一般的銀輝,慢慢地把腦袋靠在顧星洄肩上。
朝聞道,夕死可矣。
這對巨鲸來說,又怎麼不算是一種朝聖呢。
一個木盒被成千上萬的鮨魚托着,落到了顧星洄手上,待顧星洄接過後,它們又潮水般的褪去,一直遊到兩邊,露出中間一條漆黑又寬闊的通道。
一顆透明純白的丹藥躺在木匣子中,濃烈的藥香鋪天蓋地,令人心曠神怡。
秦沫瞅了兩眼,失聲喊了出來:“歸元露!”
顧星洄也頭一回如此不鎮定,面上滿是激動之色,道:“阿仁,這是可以将你完全醫治好的歸元露,隻有千年以上自然歸化的巨鲸才能産出的伴生品,有了它,你的經脈就能完全恢複,甚至靈力都要比之前充盈。”
因為吃了無數鮨魚身體長成像一堵牆一樣的狼王跑過來嗅了兩下,頓時露出一副醉生夢死的表情,咚的一聲栽在地上,竟這樣被濃烈的藥香熏得暈了過去。
不由分說被拉到一邊的方遠仁連忙擺手,說:“師兄,這個東西太珍貴了,用在我身上太浪費了,我去吃點丹藥多調息一下就好了……”
方遠仁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他看到顧星洄愈發沉下去的臉色。
“你的傷勢非常嚴重。”顧星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嚴肅,讓方遠仁繃緊了身體:“如果再得不到救治,你也許都走不出這萬妖裂縫。”
方遠仁有些懼怕顧星洄闆着臉跟他說話,不由自主地攥緊了自己的衣擺。
“每晚的靈力進到你身體,就仿佛石沉大海,尤其是進入萬妖裂縫後,那些破損的經脈受到妖氣的沖撞,隻會加速你的衰敗。”
顧星洄絮絮叨叨半天,最終歎了口氣,問:“你忍心看我成為鳏夫,守一輩子寡嗎?”
方遠仁緊張的情緒一下就松懈下來,連連搖頭:“不舍得。”
開什麼玩笑。
這可是他拼盡了一身骨血才回到他身邊的道侶。
“乖。”
顧星洄揉了揉他的腦袋,轉過身對裝作看天的秦沫說:“秦沫,我在這裡先替阿仁醫治,你休息會兒,一會兒等小白醒來了,先過那條通道,往前走着,務必要多加小心。”
兩旁的鮨魚依舊擠在兩側,留出中間黑黢黢的,不知通向何處的通道。
秦沫舒了一口氣,連忙應下。
講真的,他甯願背着劍去闖蕩摸索江湖,也不願意在這裡看自己的師兄你侬我侬。
為了想快些逃離,他甚至路過還在昏睡的小白身側時,給了它一腳。
那邊顧星洄在地上畫了與自己性命相連接的陣法,确保周圍萬無一失後,将歸元露抵在了方遠仁的丹田。
“阿仁,我們要開始了。但重塑經脈本就逆天而行,會十分疼痛,甚至,”他頓了頓,兀自搖頭,自言自語:“不會有甚至的。”
“别擔心夫君,”方遠仁把手放在顧星洄手裡,眼睛亮亮的,輕聲道:“我會扛過去的。”
“我還等着——”
方遠仁望着他笑起來,将那張毫無血色的臉染上一點生氣:“等着跟顧星洄,暮雪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