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秩點點頭。雖然眼裡還含着淚,但他露出了今晚第一個發自内心的笑。
“你要是早點告訴我,可能就換成是我來跟你表白了。”阮秩抹了把眼睛,不好意思地輕輕笑着。
“真的嗎?”聞司眼睛一亮,把阮秩的手包在自己手裡,慢慢按摩着,“不過,表白這種事,當然得我主動。”
“我喜歡跟一問三不知在一起打本,但更喜歡跟你在一起。”阮秩長長地注視着聞司,“在一起,做任何事。如果你早點告訴我,我真的會非常高興。我竟然可以在同一個人身上,同時擁有我喜歡的朋友和我最喜歡的戀人。不過,跟你一樣,我可能也不會立刻向你表白吧。”
“嗯?為什麼?”聞司笑着又親了親阮秩的手背。
“因為我的......恐懼症。”阮秩低聲道,“聞司,換我來向你展示真正的我了。你想聽聽,我的這些事嗎?”
“我的榮幸。”聞司高興地手足無措。他牽着阮秩的手,兩人直直地倒在懶人沙發上。
懶人沙發凹陷出一個柔軟的弧度,就像聞司撲進阮秩的心房後留下的痕迹。
聞司以一種說悄悄話的姿态輕輕摟着阮秩,呼出的溫熱氣息就抵在阮秩的額頭上方,這讓阮秩覺得無比安心。
于是,阮秩開始前言不搭後續地、斷斷續續地講述着他的家庭,他的童年,以及改變他人生軌迹的那一場車禍。
阮秩的家庭注定他會比同齡人更懂事早熟些。在阮秩剛上小學時,母親姜凜薇作為刑辯律師,剛當上律所合夥人,還沒站穩腳跟;父親阮徽剛評上A大法學院副教授,科研教學兩手抓。雖然家裡有保姆,但阮秩很早就學會自己照顧自己。
處在事業上升期的兩人忙得腳不沾地,請了好幾次保姆又都不滿意,下定決心還是得多陪陪孩子。他們隻得在工作時間拼命卷效率,換來提前一個小時回家,早一個小時見到小阮秩,盡己所能不讓陪伴缺位。
因此,小阮秩雖然見到父母的時間沒有同齡孩子多,但是擁有的愛一點兒不比同齡孩子少。
等阮秩小學畢業,父母的事業逐漸穩定。阮徽晉升成教授,姜凜薇在律所裡掌握了話語權,有趁手的工作團隊。兩人沒那麼忙了,中心便都放在陪伴阮秩成長上。小學畢業的暑假是阮秩一生最幸福的時光。
在外人看來,阮徽與姜凜薇是伉俪情深、志趣相投的靈魂伴侶,兒子阮秩完美遺傳父母的智商與外貌,聽話懂事又優秀,惹得同事員工都羨慕不已,連勝贊歎好福氣。
可偏偏上天善妒。
“中考後的那個暑假,我們去自駕遊。有一段路是山路,拐彎很多。在其中一個拐角,迎面開過來一輛大貨車。父親開得不快,在每個拐角更是會減速,主動避讓對向行駛的車。但是,那輛車卻突然變道,直直朝我們撞過來。這太突然了,父親母親都沒預料到。”阮秩慢慢道。
聞司聽得心驚膽戰,不自覺握緊了阮秩的手。這難不成,是蓄意謀殺?
“父親猛踩油門,想避開貨車沖過去,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母親在貨車撞上來之前把我撲倒,緊緊護在身下,捂住我的耳朵。但我還是聽到一聲爆炸般的巨響。我眼前黑了幾十秒,視線再次清楚時,隻聞到鋪天蓋地的血腥味。”阮秩全身微微顫抖起來。
血腥味順着姜凜薇的懷抱,密密麻麻地纏住阮秩。
他一點點感受着母親的體溫冷下來,除了猶如困獸般絕望地發抖,什麼都做不了。
所幸不久後有路人發現了他們,撥通了急救電話。
隻有阮秩幸存了下來。
此後,每次跟别人肢體接觸,都讓阮秩想到母親最後帶着血腥味的懷抱。那足以把他帶到那個噩夢般的場景,讓他崩潰、絕望。
“一開始,我們都這以為是正常的PTSD。直到有次在學校,有個男生上體育課跟我打鬧,搶籃闆時直接抱住了我,我當時立刻開始心悸頭暈,到最後不能正常呼吸,昏倒在地。那次事兒鬧得很大。那個男生差點兒要被記過處分。後來我跟外公好說歹說,說那事不怪他,這才作罷。”阮秩苦笑,“但是,自此之後,也沒人敢跟我說話,所有人都繞着我走,生怕又惹上麻煩。”
聞司心疼地摸了摸阮秩的頭發:“要是我高中認識你就好了。我肯定天天找你說話,找到你煩我。誰敢說你閑話,我就把他揍到閉嘴。”
阮秩又往聞司懷裡縮了縮:“那次事情,讓我外公發現了異常,他明白過來,這絕對不僅是單純的PTSD。他帶我去看了醫生。那時我才知道,這種心理反應已經變成了恐懼症。”
聞司之前參加過心理健康主題的志願活動,知道得了恐懼症的人想要恢複,必須得經過脫敏訓練。
除非非常信任、及其親密的人,否則誰也不能成為脫敏訓練中陪伴引導。
“放心把你交給我吧。”聞司單膝跪下,虔誠地吻了吻阮秩的手背,“往後四時光景,我都陪你走過。”
“聞司。”阮秩喊道。
聞司擡頭,下一秒,被阮秩猝不及防地抱住。接着,一個溫熱的吻堵住了聞司的唇。
阮秩沒有經驗,隻輕輕碰到了外唇,青澀得把聞司勾出了火。
這個吻一觸即分。聞司舔了舔唇,意猶未盡,壓住心裡那把邪火,告誡自己要慢慢來。
“盡管如此,我還是想抱住你。而不隻是在遊戲中才能觸碰到你。”阮秩抱住聞司不撒手,聲音悶悶的。
盡管身體有排異慣性,可我的靈魂會不顧一切地朝你飛奔而來。
直到與你緊緊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