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司到地下車庫時，小孩兒們已經早早在那兒等着了。

方錦晨又在聲情并茂地講什麼事兒，一衆女生被逗得樂不可支。阮秩倒也在聽，隻不過還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好像他聽到的和笑得東倒西歪的女生們聽到的不是同一件事。

一看見聞司，方錦晨笑容愈發燦爛，扯着嗓子道：“聞司哥，跟你說個特别好笑的事.....”

聞司聽完會心一笑。

這是法學院流傳甚廣的一個梗了。其他學院的人還不一定能get到笑點，還得反應好一會兒。

聞司笑完，轉頭看見阮秩那張跟老幹部般不苟言笑的表情，暗暗搖頭。

真是一個悶葫蘆。

聞司放下書包，又跟他們扯了些有的沒的，便讓大家集合，準備排練。

大家剛找好點位，醞釀情緒狀态，誰知阮秩突然用手遮住嘴，噗嗤一聲笑出來。

聞司奇了：“你笑什麼？”

“沒事......”阮秩想盡力克制住笑，憋得臉都有些通紅，甚至連連咳嗽起來，“對不起......剛剛方錦晨說的那件事太好笑了......沒忍住......”

剛剛？方錦晨？哪件事？衆人面面相觑，突然意識到阮秩指的是方錦晨一開始講的段子。

不知是誰先笑出了聲，人群迸發出一陣爆笑。笑音久久回蕩在地下車庫。連燈光都忽閃忽閃了一陣。

聞司笑得尤其放肆。

這小孩兒，原來隻是反射弧太長。

绯紅從阮秩的臉上蔓延到耳朵根。阮秩生硬地轉移話題：“今天還是先過一遍第一幕嗎？”

“不了，直接從第二幕開始。”聞司笑夠了，直起腰，道，“在第一幕上耗的時間太長了。”

阮秩垂下眼，蓋住眼中的失落。昨晚從劇好玩下線後，他還趁熱打鐵又練了一遍第一幕。本來還打算今天展示一下成果。

那就算了。

不過，阮秩相信，經過昨天一問三不知的特訓，他今天演第二幕也不會差。

在第二幕，反卷部一隊隊長和嫌疑人的較量正式展開。一隊隊長把證據一件件攤開，并逐個擊破嫌疑人心理防線。中間充斥着大量針鋒相對、唇槍舌劍的過程。

任、韓、柳三人分别搬了把椅子，坐在舞台中央。兩名搜查隊員在他們背後站得挺拔，一副随時待命的樣子。

“舞台燈亮。”聞司抱着手臂，隐隐擔憂。不知道第二幕他們會演出個什麼名堂。

阮秩上場。

“卷王，就在你們三個當中。”阮秩從一衆嫌疑人背後悠悠踱步，每經過一把椅子，還要稍微附身跟嫌疑人對視，他一字一句道，“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不錯，不錯，這個動作設計的不錯，氣勢上來了。聞司繃住嘴角。現在還不能高興太早。

嫌疑人們紛紛表示自己不是卷王。

阮秩手一揮，搜查隊員一路小跑，把一個筆記本遞到阮秩手裡。

此筆記本非彼筆記本，是真的紙質的筆記本。

本來這裡的道具确實應該是電腦，但排練期間，這群小孩兒下手沒個輕重，萬一真把電腦碰壞了就不好了。

阮秩讓搜查隊員把其他人帶下去。台上隻留韓靈溪一人。阮秩緩步走到韓靈溪身邊，揚了揚筆記本，沉聲道：“看看這篇論文，眼熟嗎？”

韓靈溪臉色大變：“你們是在哪兒找到的？”

“從‘搞笑視頻’這個大文件夾進去，找到‘特别搞笑’這個小文件夾，繼續進去，直到找到‘深夜刺激’這個文件夾。”阮秩悠悠道，“套了好幾層，你還挺會藏。”

韓靈溪瞪一眼阮秩，梗着脖子：“一篇沒寫完的論文而已，能說明什麼問題？”

“這篇論文有5948個字。”阮秩頓了頓，“你還不承認嗎？”

“那又如何？我想寫多少是我的自由。”韓靈溪翻一個白眼。

“反卷部規定，課程論文字數最多不超過老師規定字數的150%，否則視為一級内卷行為。”阮秩屈起手指，輕輕叩着筆記本封面，“我們已經與課程老師取得聯系，你這篇論文，老師隻要求3000字。”

見韓靈溪低頭沉默不語，阮秩笑意越發深：“而且，你這篇論文還沒寫完。你要不要算一算，你這篇論文已經超了多少字？”

誰知韓靈溪再擡頭時，臉上已然是一副氣定神閑的微笑：“正是因為沒寫完，所以這篇論文毫無證據價值。誰告訴你，我要就這樣把論文交上去？我習慣先寫長，最後再删改。”

阮秩怒極反笑：“還能狡辯，不錯。那讓我們再看看内容。”

“本文研究的關鍵問題是要找出問題的關鍵。”

“研究表明，情況就是上文所述情況。那麼落實到現實中，到底是個什麼情況，還得看具體情況。”

韓靈溪一時沒繃住，出戲了。剛想笑，一看阮秩嚴肅的神色，浮到嘴邊的笑容又活生生被吓回去。

聞司發現異樣，一揚眉，給了韓靈溪一個警告的眼神。

韓靈溪拼命咬住嘴唇，強迫自己入戲。

“字數嚴重超标，為一級内卷行為。但确為論證需要，且内容精彩，可作為免責事由，甚至是加分項。”阮秩話鋒一轉，冷笑道，“可你這篇文章處處都是廢話。你想鑽這一條的空子，卻不想翻了車。用廢話水字數，妄圖享受字數紅利，可是特級内卷行為。你還有什麼想狡辯的？”

韓靈溪從椅子跌落，癱倒在地。

至此，韓靈溪飾演的嫌疑人3号韓會長落網，她光榮“殺青”。

任、柳二人被重新帶上台。看到韓靈溪被押走，柳素宛淡淡道：“卷王已經抓住，你該放我們走了。”

阮秩意味深長一笑：“我可沒告訴你們，卷王隻有一個。”

第二幕結束。

聞司簡直要燒高香了。太好了，就是這個狀态！

尤其是阮秩最後那個眼神，太帶感了，太對味兒了。

聞司隻恨自己沒拿手機拍下來。

阮秩今天變化很大，其他人跟他配合得也好。如果按照這個速度進步，不用說這小小迎新，明年的槐夏藝術節也不在話下！

看來給阮秩開小竈果然有用啊？聞司樂滋滋地想。要不今晚繼續讓他加練吧。

聞司有什麼話從不藏着掖着，大張旗鼓把所有人挨個兒表揚了一遍。尤其重點點名阮秩，翻來覆去誇了他好幾遍。那勁頭，好像要把昨天對他說過的重話盡數彌補回來。

說了太多話，聞司突然感覺口幹舌燥。他拿水杯去樓上接水，叮囑方錦晨幫忙盯着，讓他們再練一遍第二幕，保持狀态。

有一段話，阮秩怎麼讀都讀不順，老是舌頭打結。想到柳素宛負責劇本改編，索性跟她說：“這段台詞我讀不順口，你看我改成這樣可以嗎？”

柳素宛湊過來，研究了一下阮秩給的新版本，覺得對文意沒影響，便道：“可以啊，你這樣改讀起來确實更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