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社會犯罪事件陡增,警方提醒各位居民安全出行,夜裡早歸,提高安全意識,切莫答應陌生人的邀請去不認識的地方,以防發生人身事故……”
竹西掃一眼不感興趣地劃過。
樓上傳來男女争執吵架的聲音,隔壁的屋裡播放着電視連續劇,小孩尖銳的哭叫從窗外逸散進來……小區的生活氣息無孔不入地籠罩在這間小房子周圍。
她放下手機,雙眼無神地注視着被夜風吹起的窗簾,那裡偶爾能看到外面漣漪的雨水。
桌上的紙張被吹得驟然翻起,發出清脆的滑頁聲。
腦海裡出現宋别叙臨走時的場景。
他站在車旁,一手搭在車門上,傘柄被他拿在手裡像一柄沉默的利刃。
偶爾路過的車燈從他身上一閃而過,照出那雙認真且溫和的眼睛,他垂眼看着竹西,沒有了平時懶散的笑意。
“竹西,有什麼困難,都可以來找我。”
風聲依舊,周遭的聲音漸漸隐去,房間四周開始蔓延白色的界面,代碼碎片飄溢開。
書本合頁,數據流轉,光球靜靜地懸停在房間中央。
“又見面了,竹西女士。”
竹西翻身從床上坐起來,裙擺随着動作逶迤而下。
“難道不是你自己上門來的嗎?”
小光球:“……”
真是一如既往的會打破氛圍。
竹西抄着手:“平時我怎麼叫你你都不出現,今天怎麼肯出來了?”
誠然竹西有很多問題也想問眼前這個所謂的世界意識,但它既然主動出現了,她打算先聽聽小光球有什麼說的。
“竹西女士,我是來最後忠告您一句,如果一直這麼違背劇情,是與世界意識作對。您不會想知道與全世界作對的後果是什麼的。”
“看來你是來威脅我的。”竹西纖長的手指在床上交替敲了敲,她眼神中閃着興味的光:“方便說一下會是什麼後果嗎?”
“我說過,您可能會死。當然,我知道您不怕死,但您應該不太想以痛苦的方式死去。根據觀察,您對于恐怖的事情恐懼程度十分高。”
竹西橫眉冷眼,她直接起身走到小光球身前,雙手抓握住白色的球體,拉到自己眼前,恨恨地盯着它說:“這麼說,我遇到的那些離奇恐怖的事情,全是在你的授意下才會發生的?”
小光球在竹西的手裡緩緩融化,化成一灘白色的流動體滑出她的手裡,漂浮到後面的位置又重新凝結成光球體。
它緩緩跳動一下,冷漠地道:“這是給予您不遵守約定的懲罰。要知道,您一旦死去,可沒有重來的機會。”
重來的機會?
竹西的腦子裡千回百轉,她直接道:“你的意思是其他人有重來的機會?”
“……”
“請恕我無可奉告。”
竹西了然一笑:“你這句話已經告訴我答案了。”
視線從小光球靜止的身體上逡巡而過,視野所及的空間代碼流動緩慢而滞澀,時不時有數據崩塌而下,化成點點白光迸散而出。
“看起來你目前的狀況似乎不太好。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來威脅我,實際上坐不住的是你吧?”
她就起身這麼一會,先前坐着的床也被白色空間覆蓋,她隻能止住坐回去的想法,繼續道:“說實話,我自認為從頭到尾并沒有對劇情造成太大的阻礙。”
攤開手,神情無辜,“我在其中隻出了一小份力罷了。你一直這麼針對我,我覺得真的沒有道理。
有數據落下,她伸手接過,那代碼被她觸碰的瞬間就消散在空中。
她淺笑着,一字一句:“你知道嗎?在我看來,似乎是你的世界本身就出現了問題,所以我才能輕而易舉地就讓劇情偏離。比如……你的主角不聽你的話了之類的。”
小光球又緩緩跳動一下,“竹西,”它終于不再客氣地稱她為女士。
它道:“人類總想掌控自己的命運,但殊不知,妄想僭越命運的人,往往就身處在命運的洪流裡。”
竹西:“你在以命運自居麼?宿命論認為人的過往種種以及未來一切都是被框定的,倘若一切按照你的劇情在發展,那麼對于你的話我不會反駁。但是現在,”
她低頭,又伸手抓了把流失的白色光絮,虛握在手心裡,“作為命運之神的你,似乎已經無法再掌控命運了。”
“……”
兩人就以這種沉默的姿态對峙着。
良久,它終于開口:“無論我是否還能掌控命運,但竹西,你的生死,掌控在我的手中。”
它又開始變換形态,無機質的聲音回響在這片空間裡:“我曾經跟你說過,不要相信宋别叙,他或許是比我更想要你死的人。”
“如果你不相信,那麼自己去看看吧。”
話落,竹西腳下的空間開始變得黑色透明,像一汪黏膩濃稠的液體将她包裹住,帶着她下陷到未知的世界裡。
白色光絮渙散為黑色的飛絮,像火焰般灼燒燎開一座夜晚黑暗的校園。
烏雲缭繞,今夜有雨。
她的眼前站着一位穿着校服的少年,他手裡拿刀,以從容不迫的姿态将刀捅進越悅的身體裡,血液噴湧而出,濺射在他俊美的臉上。
随意松手,越悅的身體滑落在地。他拿出手帕,慢條斯理地擦幹臉上、手指、和刀尖上的血,晦暗的瞳孔移到呆立的竹西的身上。他緩緩露出一個平靜而殘忍的微笑,朝她踏步而來。
那是全然陌生的宋别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