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淚珠砸到安城胤身上時,安城胤才勉強睜開半隻眼,沙啞地喊着她的名字,“你怎麼來了?”
話說完,他就把頭偏向一邊,眉間眼底都有一股傲氣。
褚之南覺得安城胤一定不願讓她看到他脆弱的一面,但他的傷勢一看就很嚴重,耽擱不了半分。
她沒時間問清楚來龍去脈,這個時候她應該保持冷靜,一切待他的傷口處理好再說。
她拉着安城胤的手掌,哽咽着哄着他,“我們去醫務室。”
安城胤依舊沒看向她,倔強吐出兩個字:“不去。”
“走啊!”褚之南使勁拽着他的右臂,然而她的手臂都快脫力了,安城胤都沒有任何要走的意思。
她依舊不肯放棄,改用雙手圈住他的腰,使盡渾身解數想要搬動他。
然而不管她如何努力,最終結果都是徒勞。
安城胤甚至還把她從他身上推了下來,冷漠的來了一句:
“我不會去的,你也别白費力氣了,反正我死不了。”
褚之南不知道安城胤這個時候到底在犯什麼倔,她隻知道自己已經在崩潰的邊緣,想要壓抑克制的情緒怕是完全壓不住了。
“安城胤!”褚之南這輩子第一次這樣吼出他的名字,她揪住他的衣領,逼他正視她,“我不允許你說這種話!”
褚之南的淚珠一滴一滴落到安城胤的臉上,安城胤卻笑了,寡淡的臉上多了分自嘲,“你又憑什麼說出這種話?”
她好像确實沒有資格管他。
褚之南縮回手,愣住了,脆弱的内心被他這句話擊打得粉碎,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安城胤卻攻勢不減,他托着褚之南的後腦勺,将她逼回自己面前,冷冷質問她:
“你真的在乎我嗎?我要是沒受傷,你會來找我?”
“……”
“你和别人轉身就走的時候,我的安危在你心裡又算什麼?”褚之南越是沉默,安城胤就越是暴躁,手中的力道也越來越重。
“……”
“說!”安城胤強勢地鉗制着她,語氣越發淩厲,他無非就是要逼她,她若不開口,他是不會結束這場戰鬥的。
“夠了!夠了!”褚之南痛苦地捂住耳朵尖叫,她的情緒已經完全崩潰,“我不過是對你藏有私心!我以為有自小的交情在,我在你心裡就算不是唯一也應該很有分量,有些事情不用點破也會是順理成章的!”
她已經哭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無力地說:“可我低估了初中三年時光帶來的鴻溝……剛剛看見你收别人的信,我承認!我妒忌了!”
褚之南已經很久沒有一口氣吼出這麼多話了,她後知後覺自己一不小心說出了心裡的真實想法。
安城胤聽後,開心到裝都不裝了,面色像是一瞬間回光返照,燦爛到堪比驕陽。
托住褚之南後腦勺的手稍稍用力就将她摁進自己懷中,他摩挲着她的耳廓,說着最動聽的情話:
“不用懷疑,你在我心裡就是唯一,無可替代。”
褚之南唰的又流下兩行淚,她并不是個多愛哭的人,相反,她一直以來都很堅強隐忍,但她今天确實情緒失控了。
她還念着安城胤的傷口,依舊執着地說:“安城胤,去醫務室!”
安城胤終于答應了她,隻是褚之南要帶他走的時候,他又睜着一雙湛藍的眸子,笑着盯着她,“抱我。”
“?”
褚之南硬着頭皮,再次用雙手圈住了他的腰,她摟得很緊,生怕安城胤反悔。
這次倒是很成功,因為安城胤順着她的力道,自己乖乖站起來了。
他垂着的左臂還在滴血,鮮紅的血液從他的傷口流到手掌心,最後從指尖滴到地上,褚之南看着很揪心。
她原想牽着他,但安城胤自覺得很,一站起來就把沒受傷的那隻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順勢還貼到她身上。
褚之南肩上一沉,耳側抵着一顆圓潤的腦袋,她微微扭頭看他,見他神色又變得蒼白,幹裂的薄唇翕動着,柔弱地說了句:“扶我。”
“?”
去醫務室的路上,他們倆的姿勢引得不少學生駐足觀看,兩人的腦袋緊貼着,安城胤靠在褚之南身上,可他的個子又過于高大,襯得褚之南就像是他的小拐杖,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傷的是腿。
醫務室離得并不遠,褚之南一心看着醫務室的方向,完全沒有發現從操場回來的洛漓川。
洛漓川剛剛破了學校的跳高紀錄,卻半點都開心不起來。
頒獎的時候,為他歡呼喝彩的女生很多,卻唯獨沒有他想看見的那個。
安城胤得意地用鼻尖蹭了蹭褚之南的發絲,視線輕蔑又迅速地從洛漓川身上劃過。
像是在宣誓主權。
洛漓川的視線最後停留在褚之南緊緊摟住安城胤的那隻手上。
多年以後,他才明白,人生的出場順序到底有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