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山昂首挺胸。
“還需要一個速度很快的攻手,可以擺脫所有人的牽制,跑到無人的一角,快速地扣下球。”
日向扭捏地搖晃着身子,嘴裡說着“哪裡哪裡”。
“還有一點就是,他們兩個要彼此信任——信任對方一定會在那裡毫不猶豫地扣下球,信任另一個人一定可以把球傳到他的手中。”
“隻要有一方不夠信任,這種球就沒法完成。”
影山和日向對視一眼,然後齊刷刷地背過腦袋。
……
話好像沒錯,就是聽起來怪别扭的。
“好吧。”一戶遺憾地垂下腦袋,“那教練就告訴我破解怪人快攻的辦法。”
烏養老教練有些驚訝,一戶并沒有過多糾結于[學到對手的絕技],而是很迅速地轉換着思路,思考[怎樣破解對方的絕技]。
他并沒有直接解答一戶的問題,而是詢問着日向。
“一開始,大家看見你們的怪人快攻,是什麼反應。”
日向摸着下巴,垂眸思索,雙手比劃着:“就是[哇!世上怎麼有如此強的快攻],然後呆呆地看着排球落地。”
烏養老教練也不由得感歎他的描述過于繪聲繪色了些:“這麼強的快攻,就算是我的話也會為此驚歎。”
“在淘汰賽一開始遇到的對手,适應快攻的速度應該不快吧。”他接着說道,“但是随着比賽的水準提高,對手的反應也和一開始不一樣了吧。”
日向感同身受:“越厲害的對手,能夠越快地适應我們的快攻。再特殊的武器也終究會有……”
他低着頭,念出後面的話,“會有被[破解]的一天。”
烏養老教練補充着:“但它還是夠強,必要時候來上一招,也能打對手一個出奇不易。”
“所以你們來找我的目的是。”
日向攥緊拳頭,擡起頭,一字一句堅決地說道:“我想要在空中[看清]排球,而不是現在這樣閉着眼的快攻。”
“如果能夠在空中找到排球可以通過的路徑,我們就能突破漸漸适應怪人快攻對手的攔網。”
烏養老教練沉默地看着他熾熱的目光,恍惚間,與記憶裡那人的身影重疊。
他轉頭看向影山。
“那你是怎麼想的。”
“身為二傳,很大程度上影響場上的戰術布局,你想要用什麼樣的方式獲得勝利。”
影山微垂視線,日向正瞪大眼睛看向他。
他收回目光:“如果有可以進化的方法,并且有很高的可行性,我願意嘗試。”
烏養老教練對影山有些改觀,雖然看上去并不好相處,但對排球和比賽的專注都是一等一的,這點不難看出。
甚至連剛剛和自己說話的措辭都很嚴謹,意思大概是,如果不可行,他也不會僅憑微小的[可能性],就把戰局的勝負全部押注到這一個戰術上。
是很理智的選擇,也是很負責任的選擇。
“你是一個很不錯的二傳手。”
假以時日,一定會是球壇上冉冉升起的新星。
他又再度看向日向,對方正揚起腦袋一臉期待地等待他的評價。
——果然很像,無論是這種毫不掩飾對[贊許]的追逐,還有追趕排球的毅力。
在排球領域,身高和體格就算在運動員之間都劃出了一條鴻溝。
身材高大的具有天然的優勢,他們的臂展和體力讓他們形成人牆,他們的身高讓他們輕輕一躍就能抵達别人難以到達的高度,也因此可以規避攔網。
而身材矮小的人,想要在排球賽場上出征,大多數情況下隻能擔任偏向防守的自由人,如果不能在空中翺翔,也能在地面上為團隊築起銅牆鐵壁。
但總有人,想要跨越那到鴻溝,他們是[貪婪]的人,他們的視線瞄準的,是遠處的天空。
[正因為沒有翅膀,人們才會尋找飛翔的方法。]
他大概深刻地了解到了自己天生的不足,所以才會急切地尋找進步的方向。
即使如此,烏養老教練還是與過去教導自己學生那樣,說出了這樣的話。
“這條路,你會走得很艱難。”
你要比别人繞更多的彎路,才有可能摘到那顆懸挂在高樹上的果實。
——盡管如此你也要走下去嗎。
不過烏養老教練明白,對這種小孩,他的這句詢問應該隻會收到一樣的答案。
“就算這樣我也會走下去,請告訴我[進化]的方法。”
這種眼神他太熟悉不過了。
“你看過小巨人的比賽嗎。”
日向激動地湊近:“當然!我正是被他激勵,然後開始學習排球的。”
在那場全國大賽後,有越來越多的矮個子排球運動員湧入賽場。
對于[體格]這類天生優勢的占比,也隐約有了下降的趨勢,雖然大多數人還是認為,擁有身高的天然優勢,他們可以走得更遠。
或許現在他眼前的這個孩子把那位小巨人視為偶像。
“你知道偶像是用來幹什麼的嗎。”
日向歪了歪腦袋:“是學習,是榜樣。”
烏養老教練笑了笑,把他的答案藏在心裡。
或許有一天,總有一天,眼前的這個少年可能會明白,那一天大概是他的[渴望]越發堆積的時候。
他會明白世界上不存在永恒的鴻溝,明白過去自己心裡和高懸在空中月亮那般的偶像,也并非完全遙不可及。
或許會有那麼一天,他能夠用自己的雙腳攀上那座高山,越過眼前的巨人,去到對方未曾踏足過的高度。
用自己的雙腳去丈量這個世界。
到那時,他就會成為别人奔向前方的力量。
“我答應了——教給你們[進化]的方法。”
他被兩道炙熱的目光烘烤得險些脫水,“至于學不學的會,要看你們自己了。”
“首先你們兩個需要各自獨立的訓練。”他朝心音揮揮手,俯身悄悄跟心音說了幾句話,然後望着影山,“接下來,她就是你的考官。要好好完成考核。”
“小橘子腦袋。”他看着臉上寫滿[我呢我呢],一點都站不住的日向,“你就跟着我和一戶練習。”
他看着還呆愣在原地的兩人,拍了拍手:“還不快去拿球。”
“是!!!”
影山跟在抱着好幾瓶水的心音身後,舉手示意要幫心音拿幾瓶,話還沒說完就已經把瓶裝水抱走了。
心音手上空蕩蕩的:“又不重。”
影山好奇地詢問心音:“烏養教練說的考核是什麼。”
“嗯……其實聽起來還怪簡單的,當然,完全是聽起來。”她找了一片剛好的空地,停下腳步,從影山懷裡抽出礦泉水,按照一定的間隔排開,“實際做起來大概會很難,不過是影山的話一定做的到。”
心音現在總是猝不及防地就用平淡的語氣,說出[你肯定做得到]這類百分百信任的話。
雲淡風輕到影山還要專注地捕捉這些不斷冒出的誇贊。
“影山知道讓排球在空中停下來的方法吧。”心音的物理不差,這算是一個比較經典的題目,可能每個學校的老師都會提及的例子,“就是用抛物線的方法來抛球,這樣在空中的時候,排球的速度為零,這樣排球就會在最高點停下來。”
影山既茫然又理解地點點頭。
他懂的是[抛物線打排球的時候,排球确實會滞空],不懂的是什麼[速度]之類的抽象理論。
心音幾乎一個對視就能明白影山想些什麼,她無奈搖搖頭:“能懂就行。”
“所以影山現在就是要用抛物線,然後讓排球落地的時候精準地打在水瓶上——能做到嗎。”
影山誠實地表示:“有點難,但是能練會。”
“好!”心音考官一聲令下,影山同學的特訓就此拉開序幕。
影山完全沒有騙人,他說的難,在别人眼裡大概就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平常的傳球大概是直線,改成抛物線,需要計算的東西變得更多。
在最開始的一個小時,他幾乎沒有投中過幾球,排球巧妙地落在邊緣,有時候運氣好,會把水瓶震倒。
影山會攔住心音記錄的手,說着這球不算,他的心中隻有百分百命中的排球才能過關。
心音給他遞了一份毛巾,他随手擦了把汗,又開始練習起來。
每當這種時候,她都會不由得感歎,對于排球練習,影山一向是富有耐心的。
饒是她也會在數不勝數的失敗後氣餒一番,但影山總能迅速地調整,然後又一次投入訓練。
她想了想:“影山,把水瓶看成日向怎麼樣,跳起來打算扣球的日向。”
影山的眼睛亮了亮,朝她比了個大拇指,準确率相較之前有所上升,不過還遠沒有達到他心裡能夠上場的标準。
他們練到了夕陽的餘晖暈染整片天空,心音光是站着就腳底闆發疼,拿了一個小闆凳托着腦袋看着影山的練習。
排球的訓練果然不是一蹴而就的,一次提升的背後,需要傾注旁人難以想象的汗水。
不過這是他們所熱愛的事物。
也因此,成功的喜悅會把所有的疲憊一掃而空。
日向抱着自己的排球,大聲地說着:“影山!心音!烏養老教練說今天的訓練已經結束了,讓我們該回哪回哪,他沒飯給我們吃!”
心音把排排放着的礦泉水收了起來,支在自己的小闆凳上,等着明天重複利用。
影山還看着自己的手指回憶訓練時的感覺,日向已經開始叽叽喳喳分享起自己今天學到的[排球節奏][秘密功法]此類的絕技。
心音嘗試把這些話翻譯成好懂的日常語言。
日向一邊說着,肚子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好餓———”
他們駐足在金燦燦的烤肉店牌匾前,不約而同地伸手推開門。
勾起饞意的味道無孔不入地湧入他們的鼻腔,三人紛紛吸了吸鼻子,直勾勾走向一處空桌。
服務員非常及時地把一盤盤肉送到他們跟前,解了他們的燃眉之急。
“啊啊啊啊啊啊!不許動我的烤肉,影山。”
“這個金燦燦的肉是我烤的!”
伴随着他們筷子乒呤乓啷擊打的聲音,心音淡定地吃着自己盤中的肉。
相當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