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殷府門前停下。
殷莞卿拽着溫雲姝進了門,還未到前廳便吩咐人去準備點心,挽着她的手笑盈盈地說道:“今日母親見到你定會高興。”
剛進庭院,她便瞧見殷夫人坐在桌前,似乎正在做什麼,手邊堆了一些物件,聽見聲音轉頭朝她們看過來。
婦人年已四十有餘,保養得好仍是風韻猶存,舉手投足間皆是世家風範。
出事前溫雲姝總愛跟着莞卿跑來府上玩耍,殷夫人憐惜她自小無母,更是有什麼事都帶着她想着她。
雖說兩家相處不久,但在她心裡,殷夫人早已算半個母親。
溫雲姝邁進門,展袖行禮,話語裡已然有幾分哽咽:“雲姝見過夫人。”
殷夫人連忙起身将她扶起來,神情疼惜得将人仔細打量一番後放心點點頭:“還好還好,沒有瘦的厲害。”
“母親快勸勸她吧,”殷莞卿輕哼聲,語氣嗔怪道,“今日我問她過得好不好,她說好得很。”
殷夫人輕拍她胳膊,拉住溫雲姝的手帶到貴妃塌上,又讓人将小桌搬上來,擺了之前她愛吃的那幾樣點心,溫柔關切她與陸啟淵成婚後日子。
溫雲姝挑了幾件事說與她聽。
“嗯,聽你這般說這陸啟淵倒還可以,”殷夫人将手中糕點遞過去示意她吃,沉思一番後擡頭看向溫雲姝,“前些日子你派人來府裡求金瘡藥,也是為了他吧。”
溫雲姝點點頭,緩緩道出緣由。
那日她是真的怕陛下因為高蓬的死因怪罪下來,畢竟兩人當初成婚各有利益想法。
旁邊殷莞卿聽得雲裡霧裡,皺着眉忍不住打斷溫雲姝:“雲姝,母親是擔心你,陸啟淵城府太深了,說不清他到底是在做什麼,萬一他利用完你就落井下石怎麼辦?”
溫雲姝掀眼看了她一眼,輕輕抿了下唇開口道:“成婚那晚,我與他達成了協議,日後事成便和離。”
隻是近幾次她每每提出和離時,陸啟淵的态度都有些讓人猜不透。
忽的一陣風竄了進來,碳爐裡的碎渣被揚起落在地毯上,煙塵一瞬間嗆的人咳嗽。
殷莞卿掩嘴蹙眉,低聲呵斥了幾句後問道:“怎麼回事?”
有婢女從外頭進來行了禮說:“外頭二公子在跟客人說話,剛才說等得及了,讓奴婢過來催催。”
“催什麼?”殷莞卿站起身,叉着腰道,“他餓了盡管去吃飯好了,怎麼還來催我們。”
婢女擡頭看了眼溫雲姝,低聲回答道:“來的人是陸大人。”
陸啟淵來了?
溫雲姝有些驚訝,來殷府并非是她的本意,隻是湊巧遇見莞卿便一同過來小坐,而他明明應該是在陪陛下才對,怎麼會來尋到這裡。
殷夫人打發了下人轉頭看向溫雲姝,有些擔憂:“你總說過得好,不過你可知道陸啟淵的為人?”
“他對我,真的很好。”
“外人都說他手段狠辣,卻唯獨對你敬愛有加,你可曾想過這裡面的緣由。”
殷夫人輕歎口氣:“雲姝,陸啟淵不簡單,切莫被眼前的樣子蒙蔽了心,你或許不知道,當年殷家遭難是他力排衆議勸說陛下重查,本以為是恩人交情,可不到一年他便将殷家兵權拿走交到了陛下手裡,為此我殷家還折了三條人命。”
這幾年雖說殷家二郎與陸啟淵還有往來,但家族裡多數人對他還是恐懼,生怕有朝一日被他送上斷頭台。
更怕有朝一日他發起瘋來端了整個殷家。
“這幾年他是沒親手殺過人,但從他手裡過過的人命數不勝數”,殷夫人抿了口茶,手帕拭了拭嘴角,開口替她謀劃,“待在這樣的人身邊總是難過的,不妨考慮考慮子嗣,誕下一男半女好鞏固地位,這樣看在孩子的面上他不會為難你。”
門外有聲音傳來,溫雲姝慢慢站起身行禮:“夫人的話我記下了,您放心,我不會将自己置于危險地的。”
說話間,有人掀了簾子進來,男人身着绛紫色長袍,領口松竹刺繡,儀表堂堂,劍眉星目,環視一周瞧見溫雲姝笑起來:“雲姝,你可是貴人,今日你家郎君都尋到府上了,生怕我們殷家将你拐跑了。”
溫雲姝莞爾一笑,轉身朝着男人禮了禮:“見過二哥哥。”
殷時虛擡她一把,轉身指了指門外:“敬之來接你了。”
敬之。
溫雲姝愣了下,這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喚陸啟淵的字。
“大人。”
門外有宮女行禮的聲響,緊接着簾子被人掀開,有人走了進來。
入目的先是那根翠竹首杖,男人穿着墨藍色狐裘大氅,氣質矜貴清冷,冷眸先是落在她身上頓了頓,而後轉身看向殷夫人,行禮:“見過夫人。”
殷夫人笑着将人喊起來:“今日兩姐妹路上碰見便将你家媳婦兒拐進來了。”
陸啟淵輕笑,神情倒沒有什麼變化:“今日是家裡下人見内子上了殷家的馬車,剛巧又趕上去宮門接我便順道過來了。”
他也的确是順便。
宮門外高山說起此事的時候他本不打算來殷府的,隻是走了一半天色陰暗,有雪花沿着車窗飄了進來。
沒有任何猶豫,馬車改了道。
殷夫人點點頭,轉頭别有深意地看向溫雲姝:“雲姝,既然回來京都,往後就要多走動走動,來陪陪我。”
溫雲姝笑盈盈地應下。
出門時,殷時站在台階處看着陸啟淵先将溫雲姝扶上馬車,而後自己才上去,不禁歎息一聲。
旁邊殷莞卿黛眉輕蹙:“二哥哥,你歎什麼氣?”
殷時瞥了她一眼,轉身往回走去:“我歎息這麼好的男人你怎麼沒争取到手!”
“你昏頭了嗎!”身後殷莞卿愣了下,大聲質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