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雲姝手忙腳亂坐好,雙頰绯紅如玫瑰般豔麗,她低頭垂目看着腳尖,嗓音輕顫,“多謝郎君。”
陸啟淵展袖坐好,黑眸不着痕迹地略過她的臉頰,淡淡開口,“無妨。”
長袖中的食指和拇指碾擦過,剛才柔軟的觸感猶在,細膩柔軟,比他撫過的任何東西都嬌軟。
他将案幾上的書卷合上,擡手擰了擰眉心,正欲開口便聽見高山在外面說道:“公子,夫人,到了。”
溫雲姝起身掀開簾子,并沒有着急下去,而是轉頭看向車内的陸啟淵,微微探身将首杖遞過去,濯白手指落在他的視線中,青蔥白嫩。
陸啟淵接過首杖,起身下車。
等他徹底站穩後溫雲姝才踩着腳凳下來。
兩人回到京都已然天黑,穿過庭院,溫雲姝腳步微微一滞,擡頭看向前面腳步緩慢的男人,紅唇微張,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今夜如果他還要睡書房,明日一早怕是整個陸園都要傳遍兩人關系不睦,貌合神離。
想到這裡,她抿了下唇,剛準備開口,忽的前面男人停下轉過身來,見她站在原地,擡手示意她上前一些。
“書房裡還有人等我,今夜怕是要聊到很晚。”待她走到身前,陸啟淵溫聲解釋。
“那我讓廚司備好宵夜。”溫雲姝仰頭看他,适時開口道。
陸啟淵頓了下,清冷眼眸深邃,他掩嘴輕咳聲,擺擺手,“不用勞煩夫人,陸耀自會準備。”
溫雲姝溫順點點頭,杏眸映着燈火,星光瑩瑩,“那我今夜……等郎君回主屋就寝。”
兩人靠的這樣近,她的絨毛披肩堪堪擦過他的袖袍,說到最後,柔軟嗓音越發低下去,似是不經意間露出的撒嬌,撩人心弦,宛如一根羽毛輕輕掃過男人的心口。
他微微挑了下眉,目光凝了一瞬,勾唇輕笑,“累了一天,夫人隻管安心睡下便可。”
說罷陸啟淵轉身拿着首杖往書房方向走去。
“郎君。”溫雲姝出聲喊他。
陸啟淵回眸。
溫雲姝輕咬下唇,站在原處莞爾一笑,“那你記得用膳。”
男人輕瞥她一眼點點頭,轉身離開。
從石闆路踏上連廊,冷風竄過,高山跟在陸啟淵身後忍不住開口道:“公子,書房哪兒有人等啊?”
“該不會這又是你為了不會主屋睡覺,随便編造的理由吧。”
陸啟淵掀眼瞥他,擡了擡首杖示意他去開門。
高山快走兩步推開書房門,隻瞧見屏風後有人影晃動,那人快步走過來,展袖行禮,“下官宋志韋見過大人。”
還真有人等着。
他趕忙關上門,退到一旁候着。
陸啟淵邁步進入書房,越過屏風在那人面前站定,雙手交疊撐住首杖,微微附身湊近,似是在那人臉上尋找什麼。
還未等他開口,宋志韋慌忙跪下,重重磕了個頭。
“小人該死,還望大人恕罪!”語氣裡是藏不住的顫。
陸啟淵眉頭微微一挑,“哦?我不知道宋大人是哪裡有罪?若真是有罪,那應該找刑部大理寺,找我沒用的。”
男人語氣溫和,說出的話卻讓跪在面前的人渾身一震,俯身趴得更低,“大人說笑了。”
“起來回話。”陸啟淵首杖落在男人脊梁上點了點,而後越過他走到案幾前坐下,打開桌上放的信紙看了起來。
聽到這話,宋志韋如獲大赦,趕忙爬起來恭恭敬敬站在桌前,“前一陣您交代的事情有了線索,下官就連夜送過來了。”
陸啟淵點點頭,擡手将信紙放在燭火旁點燃,而後扔進一旁的火盆中,微微掀眼,“派去南下的人怎麼樣了?”
“一切按照計劃進行中,大人盡管放心。”
“近日雪災貪污一事,陛下改了流放,”陸啟淵接過高山遞過來的手帕擦了擦手,慢條斯理開口,“也知道你們底下的人有微詞,你且說說想法,今日不論規矩。”
外面不知何時有雪飄落下來,片片沿着開着縫隙的窗邊鑽進來,還未等落下便已然融化成一灘水。
周遭安靜下來,似乎狂風都被雪吞沒掉。
書房不比主屋,但怕陸啟淵挨凍,陸耀早早将碳爐備下,本來裡面也是放了一個,但陸啟淵看書時不習慣太過暖和,便讓他将其中一個撤走放去主屋。
主屋裡溫雲姝擦着剛才打濕的頭發,微微歪頭失神看向外面的貴妃榻。
今夜雖說陸啟淵暗示自己不會過來就寝,但她也不能就這樣不聞不問了。
于情于理,成婚第三日便不回主屋睡覺說不過去的。
隻不過礙着陸啟淵公務繁忙,倒也沒人敢說道什麼。
這般想着,她起身喊道:“春芽。”
“姑娘。”春芽抱着暖手爐進來,見她穿着裡衣站在窗邊連忙将人扯過來,“姑娘你好歹也要注意些身子,要是得了風寒怎麼辦?”
“老太爺府裡的嬷嬷來之前特意叮囑過我,要好好伺候你的。”
溫雲姝反握住她的手拍了拍,朝外間的高暖爐努努嘴,“那兩個碳爐放在屋子裡,暖得像春日一般,沒得熱冒汗。”
春芽被她逗笑,忽的想起一事連忙走近過去,将袖中藏好的信封遞給她,附耳低語,“今日回來時側門的陳六子遞給我的,說是沈家丫鬟送來的。”
溫雲姝捏着折過的信封愣了下,而後挨着床邊坐下。
成婚前她一共寫了兩封信托人打探消息,一封是先前府裡的嬷嬷,一封便是給伯爵府沈家二郎沈霖的。
之前她曾賭過自己與沈二郎的情誼,雖算不上什麼多近切的關系,可兩家往來也算頻繁,沈霖的貼身侍從明吉隔三差五便會送東西到府上。
他也曾邀約過同去踏春遊玩,馬球會上也曾隔簾品詩,如此種種溫雲姝才在那樣的時候寫信與他,請求幫忙調查父親入獄一案。
可這封信送出去便如同掉進深淵大海,波浪水花無一濺起。
直至今日,這封回信姗姗來遲。
溫雲姝回過神來拆開信封,入目便是沈霖工整字迹,信中說她父親一案牽連甚廣,想要調查需要些時日,讓她耐心等待。
信最後還有一句:“雲姝妹妹,可知齊大非偶一詞何意。”
溫雲姝睫毛微顫,慢慢合上信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