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份醫患接觸限制附加協議，明确指出庾歌醫生不得參與後續治療，從簽訂之日起生效。甲方的簽字人是黎迦。乙方空着，看來元康昭不想簽。庾歌等待老師做出指示。

元康昭不知道該說什麼，心裡的擰巴表現在臉上。機器人送來午餐。師徒兩人吃着牛排和沙拉，元康昭看氣氛合适，開始了諄諄教誨：“上次胡小莓的事我不是跟你說了？對病人的家庭睜隻眼閉隻眼。我們是看病的，不是調解員，凡事要以病人的需求為先。黎總本來就因為伴侶遇險愧疚自責，你還在他的傷口上撒鹽，這怎麼行呢？”

庾歌低頭吃飯：“說他幾句就惱羞成怒，心胸狹隘。”

“黎總這算好的了！你是沒見過那種真正小心眼的病人，對你不滿意直接讓你滾蛋。老師我當初就遇到這麼個病人，在原來的醫院待不下去，才去讀了博士。你在私立醫院工作，要學會和病人搞好關系，他們的權勢都大得很，将來不幹醫生也有别的出路。”

庾歌吃完牛排，叉起一片紫甘藍，“醫生這行我想幹到老。大不了我去山區，工資低點。”

“瞧瞧，你的心眼也沒比黎總大到哪兒去！這就賭氣不幹了？那我這私房錢都打了水漂？”元康昭一臉恨鐵不成鋼。

“您說怎麼辦吧。”庾歌無動于衷，像個凡事看淡的得道高僧，給元康昭潑了盆冷水。

元康昭狠狠戳着盤子裡的牛排：“你，先去給黎總道歉，甭管他原不原諒你，态度要先擺上；然後我再去勸，請他别計較你那些話，他看在我面子上起碼能退幾步；你再借此和千華解釋清楚。”

元康昭覺得這個方法已經十分溫和，照顧到了徒弟的自尊心，可庾歌卻說“不行”，差點讓他噴出一口老血。

“黎迦本來就做錯了，我指出他的錯誤沒什麼不對。就算不是千華，我也會說同樣的話。”

“我不是讓你承認錯誤，而是安撫黎總的情緒！他現在正在氣頭上，需要我們給個台階！何況你真的沒有錯嗎？黎總有問題你應該和黎總說，找他伴侶幹什麼？他伴侶能決定他們發不發生關系嗎？你這事就是處理得不夠妥當！”元康昭把桌子拍得“咚咚”響。

“我是想讓他伴侶勸他，這樣他不會覺得我冒犯。omega比alpha好說話。”庾歌不覺得自己的做法有問題。

那一刻，元康昭腦海裡閃過換人的想法，随即被他否決。他迅速權衡了私房錢、研究和徒弟這三者，最終把徒弟放在了最前面。

夫醫者，非仁愛之士，不可托也；非聰明理達，不可任也；非廉潔淳良，不可信也。

人命至重，有貴千金，一方濟之，德逾于此。

培養一名好醫生是功德無量的事，不是金錢、名譽能比的。庾歌要是不能過這個坎，今後會栽更大的跟頭。他必須幫徒弟補齊這塊短闆。

“這樣，你明天跟我去登門拜訪，聽聽我怎麼說。以後遇見類似的情況，就按我這種方式處理，肯定比你現在的方式強。”元康昭把被戳得稀爛的牛排切成小塊，串成肉串一口吞。

“明天我要出診。”

“找個人替你，要不就改時間！做事别這麼死闆！”

車内氣氛沉悶。千華坐在副駕上看風景，仿佛鋼筋水泥變成了大森林，總之就是比黎迦好看。黎迦看似從容，實則一有機會就偷瞄後視鏡，想着怎麼讓千華消氣。

回到家，千華先下車開門，去廚房做午飯。黎迦随後進來，想幫千華打下手，被千華“請”出去，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忐忑不安。

椰子雞、芋頭燒排骨、肉沫牛奶蒸蛋、南瓜餅、蘋果西芹檸檬汁……千華隻用了不到一個小時，黎迦卻在沙發上睡着了。千華從二樓拿來毯子給他蓋上，把這些菜用保鮮膜封好。過了一個半小時，黎迦才醒過來。千華正坐在單人沙發上，歪着頭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