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伏景光懷中的人忽地變為了虛影,化作飛塵逸散開來。
他抱了個空,往前踉跄了一下,差點摔倒在地。
孟茳沒有再頓在原地,迅速來到了諸伏景光身邊,半蹲下來。
他輕輕捧起諸伏景光的臉龐,低聲喊了一句:“景光?”
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到夢中的人。
諸伏景光鴉羽般的眼睫顫了顫,瞳孔還是有些渙散。
孟茳皺了皺眉,察覺到諸伏景光的狀态不對。
他沒有真正醒過來,還是沉浸在夢中。
孟茳又喊了一次,這次聲音稍微大了點,“景光?”
諸伏景光終于有了點反應,他蹭了蹭孟茳貼在他臉側的手,低聲說了一句什麼。
孟茳沒有聽清,把頭低了點,“什麼?”
“……對不起。”
孟茳終于聽清楚了諸伏景光的低喃。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孟茳有些不可思議。
“景光,看着我。”他對上諸伏景光的目光,說出的話帶了點強硬,“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無論什麼方面,你都已經做的夠好了。”
諸伏景光垂下眸,卻又擡起手拂上孟茳微涼的手,“要是我再有用一點,是不是就能擋住那東西,是不是……你就不會受傷了?”
“你怎麼會這麼想?”孟茳有些驚愕。
驚愕飛快地褪去,心疼與些許怒火又漫了上來。
最後混雜成了心頭的一片酸澀。
他聲音低了下來,“景光,就算能,你也不可以這麼做,我會很傷心的。”
原本低着頭的諸伏景光聽到這話,忽地擡起了頭。
孟茳看到了他泛着點紅的眼眶,聽到了他帶着點啞意的聲音:“可是……我害怕啊。”
害怕自己保護不了你;
害怕你受傷時自己什麼也做不到;
害怕幾百年後你身邊的人不是自己;
……
種種恐懼混在一起,又被諸伏景光強行壓下。
最後沉澱成那幾十個日夜,不曾醒來的噩夢。
你說,你會為我傷心。
可難道我不會為你的傷而感到痛苦嗎?
那雙藍色眼瞳倒映在孟茳的眼眸中,如同被激起波瀾的湖泊。
孟茳意識到了什麼。
半晌,他低下頭,說道:“對不起。”
孟茳恍然意識到,他才是真正該說對不起的人。
時至今日,孟茳才察覺,他那身為大妖的無形的傲慢。
從撿到諸伏景光開始,他就沒有真正把諸伏景光放到與自己完全對等的位置上。
這種情況直到他們成為戀人後才有所改善,但那絲傲慢依舊如影随形,從未消失。
孟茳自以為理所當然地把諸伏景光當成需要護在羽翼下的愛人,而不是并肩作戰的同伴。
但諸伏景光不是。
從來都不是。
他能在忍受十五年的痛苦後,面對殺親兇手仍然毫不猶豫地堅持法律與公理,也能從光明投身黑暗,成為撕咬組織的獵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