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九池兀自如常的說:“并非幫誰,門内不允許私自鬥毆。”
聽了封九池說的話,阮南蘅也不再怕,料想給對方一百個膽也不會忤逆她的大師兄,他向前走去。
停在白凝芷身旁,兩人一正一反,他在對方耳邊吐聲道:“師妹,你這樣想同我私自切磋,不如現在努力修煉,希望一個月後,你能在擂台手刃我。”
“師兄很是期待”。
看着揚長而去的背影,白凝芷狠厲的眼神毫不避諱的停滞在前方,嘴角隻能努一努,心中已經開始盤算着一個月後的比試了。
不過築基期前期,我煉氣期十層的修為,這一個月勤加修煉,未嘗不能搏上一搏。
回到寝屋,書案,窗台,屋檐上的厚重灰塵,皆在提醒着他這個屋子兩年多未有人造訪過了。
食指沿着窗台擦過,指腹覆上一層灰色的落塵,拇指和食指摩挲着,思緒又回到了出殿時的思慮。
我在門中一向是金貴的,不管是吃穿用度,亦或是修煉資源,就因為青樓出身的一個小婊子,讓我淪入此般境地。
我刻意挑釁,必定激起對方的勝負欲,今時恐怕已然在想擂台上要将我如何如何。
白凝芷入門時如果安分守己,不要做這種出盡風采就能一飛而起的春秋大夢,寬容有度的我不會針對于她。
她偏生妄圖動搖我在門中的地位。
現下她不過是失去貞潔就能讓門派縮減我的吃穿用度,日後就能豈不是要反了天。
依稀記得,門派山腳下的煉丹鋪子有一種丹藥,服用後能在短時間内暴漲修為,隻不過一炷香後便會周身乏力。
藥量加碼後,說不定會達到靈力透支,靈脈枯竭,走火入魔的效果。
白凝芷滔天的怒意,在宗門比試中,若有一個提升修為,能夠光明正大打敗我的機會擺在眼前,她不會放過。
我打開床榻上的暗格,裡面有着整整四袋下品靈石,兩代中品靈石,一顆上品靈石。
要煉丹之人添加劑量,不算難事,總歸,有錢能使鬼推磨。
“那我就把這個機會親手送到你的面前。”
……
阮南蘅這兩日都閉門不出,在不分晝夜的打坐調息下,靈力得到疏通,能順利的召喚出芥子空間的本命劍了。
芥子空間是修仙界儲物默認的意念空間,修士的大多法器都寄存器中,要用到時意念即可召出。
隻不過靈力被阻斷或是枯竭時,修士與法寶之間的聯系就不再緊密,如果兩者間不是血脈相容,法器則會在恢複靈力前永久的封存在芥子空間。
“抱香”!
一把細長的白銀色長劍出現在阮南蘅手中,劍體通白,在劍柄處雕刻的兩朵淡藍色菊花,猶其顯眼。
這就是他的本命法器。
抱香劍。
通天峰有一處瀑布,瀑布是由山峰頂峰四個方位傾斜而下,在山腳下灌出了四個泉水池。
阮南蘅将抱香劍細緻的擦拭一遍後,去了通天峰南腳下,東北兩方分給了女修,西南兩方分給了男修。
門派中煉氣期五層以上的弟子便可進入聖泉中修煉,這裡的靈力是天衍門中最旺盛的地方,泉水受山中靈脈滋養百年,在其中調息對修行大有裨益。
悟性極佳之人,甚至可能直接在泉水中悟出道法。
哪怕因着進了兩年寒牢,築基期弟子一個月可以進入聖泉修煉五日是條例,他的修為擺在那裡,在這方面的優待自不會有所削減。
瀑布由山脈沖刷而下,彙入聖泉中,濺起來的泉水為周邊灌樹叢和水面更添一抹氤氲之色。
阮南蘅褪下外袍,身上僅裹着一件模糊透着肉色的白色長衫,他把腳掌先伸入聖泉之内,疲憊感好似從腳下趕走了。
緊接着,适應了泉水水溫,整個人慢慢的縮了進去,直到泉水沒過胸口方站住了泉水底下的石頭。
許久沒有這般放松了。
阮南蘅向着靠着瀑布的那一面浮了過去,寒牢的寒意仿佛隻有這一刻,才被真正驅褪。
遊到泉水和瀑布銜接的地方,淅淅瀝瀝的水滴滴在青苔石頭上的聲音傾耳可聞。
正憋着一口長氣,準備整個人往水下撲騰的人,僵硬住了。
是另一個人下水的聲音。
想必是門派中的弟子,以我的修為把人趕去西邊也不礙事。
阮南蘅一個法訣打了過去,幾道比兩個人還高的水花迸濺而出。
下水的人身材高大,沒有料想到泉水中還有他人,隻能橫臂在眼前擋住水花,再是一道醇厚之力化解了水花。
“此處已經有人了,你去西邊罷。”
阮南蘅暗道,這人最好識相,如若不然。
他不介意好好教訓對方一頓,以我的身姿,門中沒有人有資格同我共浴。
水花落入水中,水面回歸平靜,封九池得以看清楚眼前之人,對剛才聽見的話便不足為奇了。
阮南蘅把來人也瞧了個清楚,是封九池。
他沒有和自己一般留了一件内村在身上,衣服脫完後規規矩矩的疊在了草垛旁邊,和他一絲不苟的性子十分對标。
與自己随意脫下,松松垮垮卷在一起的外袍形成鮮明對比。
泉水的水面隻到他的腰身,腰腹是圍住了一圈白布。
阮南蘅:“原來是大師兄。”
對方沒有回話,阮南蘅止住跳動不停地眉心,心平氣和的說了一句,“大師兄,這處有人了,大師兄去西邊尋地兒吧”。
封九池面容仍然不動聲色,沒有搭理眼前的人,隻管尋了靠邊,調息起吸收不久的靈力。
敢無視我!
阮南蘅想着正是這人對自己同對白凝芷的區别,成為了自己意識到那小蹄子在無意中争奪去自己不少東西的導火索。
再對上這漠不關心的态度,換成白凝芷,封九池還會這麼淡漠嗎?
過了幾息,對方不打算回應的态度讓他氣不打一處來。
“抱香”。
一道狹長的劍氣在泉水中劃開,直逼封九池長嘯而去,面對無理的要求,對方有了愠怒神色。
“你,太過霸道了。”
聲色讓人不寒而栗,“聖泉萬萬沒有歸誰一說,我自不必離去。”
阮南蘅起肯善罷甘休,憶起以前他對自己亦是愛答不理。
無法遏制的憤怒在心頭翻滾後随着嘴唇噴薄而出,“你當你是誰,我爹是天衍門的掌門,此處我說是誰的就是誰的,豈容你來置喙!”
惡語相向後,他立刻意識到自己言之有失,後悔起來,不該那樣說話,不等于白白讓對方抓住了把柄嗎!
是自己一時熱血上頭了,實在愚蠢!
封九池更加沒想到會有這般場景,阮南蘅在他心中形象雖然一直很是虛僞,卻從不曾把露骨的話挂在嘴邊,反而待人如沐春風。
必定是氣急了。
瞧着對方捉摸不透的眼神,阮南蘅拿不準,一步一步的淌了過去,糾結之下服軟道,“是師弟言之有失了,大師兄切勿記在心上,還望海涵。”
封九池輕擰眉毛,看着變臉這般迅速的人,人生像是要第一次體會到‘氣笑二字’。
見人還是不肯說話,他走了過去,蕩漾起來的水波還沒有平靜,就伸手去抓對方手肘,“大師兄,我已知曉錯了,你别不說話。”
定要得到他的肯定答複,此人正直,隻要承諾不會說出去便無大礙。
換一個人,阮南蘅根本不會管對方如何,畢竟隻有兩個人,也無法證明自己說過渾話。
恰好是封九池,他說的話父親深信不疑,知道後我少不得一頓教訓,若是其他幾峰的長老知曉,一頓鞭罰是躲不過的。
趁機巴結一下他,日後亦會有助于我拿捏門派大權。
封九池一臉斟酌,對方将手伸入水中還要抓另一隻手,這個方位讓其大感不妙,果不其然,抓偏了。
阮南蘅手如同被電了一般,以雷霆之勢縮回了手。
“大師兄……”
“不愧為…大…師兄。”神差鬼使的兩句話把整個氣氛送上炙熱。
頭頂的一雙毫無波瀾的瞳孔驟然一縮,淩厲的眸光割得阮南蘅内底一個咯噔。
連連退後好幾個身位,兩人本身額頭快要抵着額頭,鼻尖挨得更近,這一退就拉開了距離。
封九池語氣比平日裡還要沉重幾分,“你究竟要說什麼,何必吞吞吐吐,更不要做這些無用的功夫。”
阮南蘅卻把那眸光解讀成了鄙夷,冷笑一聲,“今日之事,你最好不要亂長了舌頭。”
封九池:“骨子裡毒辣非常的你,也有怕的東西?”
“這些年你将宗門上下算計了個遍,行霸道之權,今日又想對我做何,用你那紙上談兵的謀劃嗎?”
“下三濫的手段就不要獻醜了!”
阮南蘅被逼着後退,對方則是壓着水花前走,他全身緊繃,每一個字說出來的氣息都打在他的臉上。